足下的冰逐渐往上蔓延, 明致看到顾逸辰支撑在地面的双手上也被冰霜覆盖, 手腕处在轻轻颤抖, 而他死咬着苍白的下唇，脸上的血色正在褪去，一副随时都会支撑不住晕过去的样子。

师尊, 此事是弟子的错，没等师尊出关商议，便贸贸然将顾逸辰收为徒弟，请师尊责罚。

顾逸辰朝明致看过来, 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弧度。明致思虑再三, 还是挣脱足下的禁锢上前挡在顾逸辰的身前, 好歹是自己的徒弟，他怎么都有责任, 而且这件事里牵连到顾逸辰也算是无妄之灾。

话音刚落, 室内的温度又一下骤降。

周遭的冷空气将明致包围, 脊背窜起的一股寒意让明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你抬起头来, 寒漪睨了明致一眼，带着寒意的视线落在顾逸辰身上, 仿佛审视一件物品般，眼中的寒意浓郁，掺杂了冰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五行废灵根？

小肥啾这只怂货在察觉到寒漪出关后，早早在外头找了个地方窝着去了，没有良心地放任它家宿主独自面对这座可怕的冰山。

明致想场外求助都找不到人, 只能硬着头上前一步，在寒漪座下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寒漪的寒气，只是今日的寒气与往日不同，是明致从未遇到的情况，他知道寒漪的心情极度不悦。

顾逸辰虽是五行废灵根，可他的灵根

明致想为顾逸辰说话，可话说到一半就被寒漪一个眼神打断了，寒漪的眼里似乎压抑着一股无形的怒火，周遭也弥漫着一股危险气息，迫使明致不得不闭上嘴。

只是明致实在想不通，他不就收一个徒弟吗，寒漪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弟子顾逸辰见过师祖。顾逸辰抬起头，丝毫不惧地迎上寒漪的眼，他的声线平稳，似乎没到受到四肢被冰冻住的影响，血色尽褪的嘴唇张合，弟子确实是五行废灵根，弟子自知天资愚钝，资质平凡，恐难入南寒君之眼，亦不敢奢望能成为南寒君座下弟子。只是弟子自幼时便仰望师尊，此番上无妄山拜师也是为师尊，此事不关师尊的事，是弟子一心想拜入师尊名下，一直缠着师尊所致，希望师祖对事对人，不要责罚师尊，请责罚我一人。

说罢，他朝着明致又是一个虚弱的笑，苍白而无力，但却带着一丝坚定，眼里藏着万般思绪，脆弱又视死如归，仿佛只要寒漪动手，他便会同明致生离死别，而他无怨无悔。

要不是知道再怎么样寒漪都不会跟一个修为不如他的人动手的话，明致都要被顾逸辰的眼神感染到了。

明致默默地往旁边移开一小步，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在想顾逸辰原来是个脑补帝吗，一人一脑就可填空整个世界和剧情。

看到明致的反应，顾逸辰低下头，收回可以流露出一万种情绪的眼神，似是不解地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思考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

听着顾逸辰的话，寒漪的眉早已蹙起，再看到底下二人的互动，寒漪好看的眉越蹙越紧，森意十足的目光凝在重新埋下头的顾逸辰上，几近厌弃地道：退了。

退了？

把什么退了？

顾逸辰目光一冷，心下莫名一慌，抬眼看向身前的明致。

而明致却是瞬间反应过来。

寒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他把顾逸辰退了。

可是大哥啊，这收徒又不是网购，用着不满意看着不喜欢就可以退的。

顾逸辰已经上了无妄山弟子谱，尚右为证，顺便监督山主写上的，已经不能退不对，顾逸辰是明致的亲传弟子，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除非两者中将来有谁被逐出师门，否则师徒关系永远存续。

明致：师尊，顾逸辰已经上了弟子谱，是我的亲传弟子，也是您座下的弟子了。

所以，已经不能退了。

寒漪闭上眼睛，手下用力摸了摸小白的皮毛，明致只当他是眼不见为净，不想见他们这对自作主张的师徒，于是给顾逸辰使了眼色。

顾逸辰犹豫了下，还是运气挣开了寒漪的冰，原以为要费一翻力气才能挣脱开来，没想到他稍稍一运转体内的火，手上足下的冰顷刻间便消融了，与一开时禁锢他时完全不一样。

看来寒漪也打算怎么为难他。

顾逸辰作势起身，结果起身到一半，右脚膝盖一弯，差点又跪回冰地上，幸好明致眼急手快，一个抬手扶住了他。

顾逸辰全身冰凉，双手止不住地轻颤起来，膝盖也在微微颤抖，凉意隔着袖子的布料传过来，明致有些于心不忍，单手扶着顾逸辰正欲向寒漪请退。

寒漪抬眼：你留下，他走。

明致只好收回手，在顾逸辰担忧的眼神中，示意他快点离开。

顾逸辰拖着被冻麻的右脚，一瘸一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寒阁，明致看他的背影，总感觉他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倒地上去，还好他步履虽然虚晃，但还是很好地出了寒阁了。

明致看着顾逸辰出了寒阁，才回头看向寒漪，迎上寒漪千年寒潭般的眼，明致眨眨眼睛，脑海里一时间组织起无数句话，最后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师尊您出关了。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似曾想识的一幕，只是不同的是那时明致刚出时身上未消的无情道bug加持，没有情绪到情商为负甚至还有点不自量力，寒漪看起来心情如常，而现在明致有段时间没闭关了，无情道这次没有过分影响他的情绪，寒漪的心情相当不好。

明致想起顾逸辰的夜宵，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师尊，弟子备好了绿豆羹，吃吗？

并不意外地，室内的冰霜开始消融，而寒漪眼中的冰也跟着融化，他垂下眼，低不可闻嗯了一声。

等到明致端着一碗绿豆羹过来，看着他难得的情绪外泄，目光触及到他带着期待的眼以及嘴角上扬的弧度可媲美昔日的灿烂笑容，寒漪眼中的霜色彻底融了。

见自己辰做的绿豆羹明致喜欢吃，于是顾逸辰这几天经常煮，一煮就是一大锅，凉了就做冰镇绿豆羹，明致吃不下了才去送给其他师兄弟，一点也没有浪费。

顾逸辰的绿豆羹是真的好吃，明致看着寒漪将一小碗喝光，狗腿地问：弟子再给师尊盛一碗？

寒漪用行动回答了他，明致收起碗筷的手腕被扣住，微凉的触感让他脸上的弧度终是绷不住，嘴唇平抿起来，明致的眼神无波，侧头看向寒漪：师尊？

寒漪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另一只手举到明致的颊边，明致以为他会碰自己，正等着，却见寒漪还是放下了手，侧过脸，松开另一只扣住明致的手，摆手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