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双彷佛洞悉世事的眼睛下,荣王妃心里发慌,膝盖一软,跪在真定大长公主面前,泪珠滚滚而下:“姑母救命,求姑母救救复礼这孩子吧。”
阿渔一哂,二十八岁的孩子,巨婴么。
真定大长公主冷声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荣王妃失声痛哭:“是阮慕晴,复礼都是被阮慕晴蒙骗了,阮慕晴不知从何处捡到了那本古籍据为己有,装成才女,若非如此,复礼岂会一错再错。”
阿渔挑眉:“所以沈克己以为那几首诗是阮慕晴做的,他就心安理得地用了。”
荣王妃哭声一顿,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窃取别人的诗不堪,窃取女人的诗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之前那些事,他坏了名声难以立足,被阮慕晴蛊惑着,一时脂油蒙了心走了岔道。”荣王妃悲不自胜。
“合着都是别人的错,他就一点错都没有,”齐国公夫人拍案而起,怒指荣王妃:“你们骗婚也是我们的错了,你们出尔反尔是我们的错,你们宠妾灭妻还是我们的错,和离更是我们的错了,是不是?总之,你们什么错都没有,所以你就理直气壮来我们家找我们帮忙。严英凤,我平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怒火上涌的齐国公夫人气得直打摆子,不住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骂:“你给我听好了,别说我们没这本事,就算有,我告诉你,我巴不得沈克己死了,以解心头之恨。”
阿渔连忙上前,抚背顺气: “母亲,莫要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的。”
“婉妤,婉妤,”脸皮臊红的荣王妃膝行几步,凄惶无助拽住谢婉妤的衣摆:“复礼他知道错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有眼无珠,错把鱼木当珍珠。他悔不当初,不该贪一时新鲜,伤了你的心,辜负了你的情意。婉妤,复礼真的知道错了,他已经将那个贱婢打得死去活来。看在他知错的份上,婉妤你帮他一把吧,他已经这样了,若是连世子之位都丢了,还怎么活得下去。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帮他这一次好不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从不是夫妻,何来恩情。沈克己何时当我是他的妻子过,在他眼里,我是遮羞布,替罪羊,踏脚石,后来又成了债主,现在变成救命稻草了。”阿渔垂眼凝视荣王妃,讥讽一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傻?无论发生了多少事,都该对沈克己死心塌地,只要他一招手我就欣喜若狂扑过去,为了他甘愿赴汤蹈火便是死了也在所不惜。王妃一会儿说沈克己后悔了,一会说要打死阮慕晴了,不会是还想着我吃回头草,继续给你们荣王府当牛做马吧?王妃也太瞧不起我,太看得起你儿子了。”
齐国公夫人铁青了脸:“你居然打的这个不要脸的主意,我呸。”她左右一看,抄起一杯热茶砸过去:“滚,滚出去!”
荣王妃被砸得痛呼一声,顾不得疼,豁出去冲着阿渔磕头,除了谢家,她不知道还能去求谁了。
“婉妤,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复礼,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复礼娶你的,只要你帮复礼,要了我这条命都行。”
阿渔声若冷雨:“王妃这是在以死威胁我?”
荣王妃眼里闪过一道光,矢口否认:“不是——”
怒不可遏的齐国公夫人冲过来就要打荣王妃,忽然“噗”地喷出一口血,正喷在荣王妃脸上。
望着晕过去的齐国公夫人,荣王妃顷刻间褪尽血色,如坠冰窖。
“娘!”阿渔哭叫一声,回头怒视荣王妃:“你们荣王府欺人太甚,若是我娘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打出去,来人,打出去。”
荣王妃沾着一脸血污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叉着扔出去,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
阿渔站在台阶上,眼泪未干,声色俱厉:“你们荣王府欺人太甚,沈克己名声殆尽,你居然上门要求我与他复婚,在荣王妃眼里,我就是收夜香的不成。我们不应,你就以死相逼,气得我母亲吐血昏迷。今日我便在此起誓,”阿渔拔下一支白玉簪,重重摔在地上,应声碎成几段:“此生我便是嫁猪嫁狗,也绝不会再入荣王府,若违此誓,便如这玉簪,粉身碎骨。”
说罢,旋身返回,只留给众人一个决绝悲愤的背影。
荣王妃已是冷汗如瀑,浸透了里衣。
左邻右舍看看愤而离去的阿渔,再看看地上的碎玉簪,视线又移到满脸血污的荣王妃身上。
嗡的一声议论开了:荣王妃竟然痴心妄想谢氏女和沈克己复婚,原以为他们只是想求帮忙,怎么也想不到如此贪心无耻,坑了谢氏女八年不够,还要坑一辈子。
谢家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把齐国公夫人气吐血了,想想齐国公夫人三五不时病一回的身子,别给气出事来吧。
真不愧是母子俩,一模一样的不要脸,谢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一家人。
……
落在荣王妃的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尖锐刻薄,甚至议论声刻意大起来。
荣王妃的脸青中带白,差一点撑不住晕过去,她带着下人以及没有送出去的礼物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