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嫁进谢家这么久以来,谢珺给自己的印象,也一直没有变,一个温文尔雅宽厚温和的男人,就像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兄长。
然而,现在却得知,这个可靠的兄长走私烟火,残害手足,甚至大嫂的死可能也跟他有关。
那张英俊儒雅的皮囊下,真的住了一个恶魔吗?
第98章 更新
怀揣着这么大的秘密, 还时时得担心着谢煊那边的情况, 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可真是苦了采薇。
饶是她在江家掩饰得再好, 但时不时心不在焉的游离状, 还是让江家上下觉得她有问题。好在他们都自动将这问题归结于她的婚姻不顺。
江鹤年这时再次展示了他作为新兴资本家的开明, 语重心长安抚她,让她暂且忍着,说如今时局走向不明, 若是恢复帝制失败,谢家十有八/九会失势, 到时候再瞅准时机提出和离,凭着江家的财富和她的才貌, 找个好的下家, 那绝对不是难事。
采薇:“……”她这个便宜爹不愧是做生意的, 这算盘打得那叫一个溜。
其实她也知道, 江鹤年这是心中愧疚,总觉得当初她是因为救青竹救江家,才跳进这个火坑嫁错人。
每天听着以江老爷为代表的江家众人, 跟晨昏定省似的, 至少要将谢煊骂上几遍, 她有时候都怀疑, 若是人能被骂死的话, 谢三少估计都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也不用让她每日担惊受怕。
因为两个女儿的前车之鉴, 江鹤年如今是再不敢强迫儿女婚事,洵美先前相亲十余次,统统没上看眼后,她决定自己捋袖子去找,江鹤年欣然应允。
上海开埠几十年,女性出门社交已不是什么稀奇事,自由恋爱也悄然兴起,洵美读的是新式学校,虽然不像二姐文茵那样在事业上有追求,想着留学深造什么的,但在爱情婚姻上,势必要走在时代前列。
不得不说,江鹤年养的孩子,除了稳重的大少和年纪尚小的五少,虽说都没坏心眼儿,但也是没有让人省心的。
当然,没有坏心眼儿,已经实属难得。
以前采薇还没出嫁时,因为江老爷的偏心眼儿,洵美没少跟她拈酸吃醋,有事没事找她掐架。可等人一走,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姑娘,没人再跟她抢东西抢关注,她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浮云,姐妹情深比什么都重要。于是采薇回了娘家,她什么都不跟她抢了,有什么好东西好事情都想着她,一副好姐姐的架势。
这样一对比,采薇对于谢珺的行为,更是不可思议。
洵美最近迷上交际舞,每个礼拜六,都会去礼查饭店的跳舞会。采薇本没什么兴趣,但自从听了谢煊的话后,实在是憋得慌,也没什么合适的方式发泄,熬了大半个月,洵美再邀请她,她就跟着一块去了。
“江小姐——”两人一进舞厅,便有一个模样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打招呼,这声江小姐,自然是叫的洵美。
洵美看到来人脸上微微一红,却强装镇定地回道:“林公子!”顿了下,又拉着采薇对人介绍,“这是我妹妹。”
林公子看向采薇,彬彬有礼道:“江小姐的妹妹,想必就是谢家三少奶奶了,幸会幸会。”
他目光只在采薇脸上淡淡扫了下,又专注在洵美身上。这微小的举动,自是满足了洵美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笑容。
采薇瞥了眼身旁的女孩,又不动声色得打量了下面前的男人。嗯,年轻英俊,打扮得体,举止绅士,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年轻公子。
只是以她有限的阅人经验,总觉得这人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凑近洵美的耳畔,悄悄问道:“这是新交的男朋友?”
洵美低声啐道:“别胡说。”
话是这样说,但看向那男子时的含羞带怯,分明是对这人有意思。偏偏那年轻公子看着她的目光,绅士中又带着点深情的炽热,女孩子哪里能招架的住。
音乐这时响了气起来,林公子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伸向洵美,彬彬有礼道:“江小姐,不知可否赏脸共舞一支?”
洵美面色淡定,慢慢伸出手放在他掌中,内心则已经乐开了花,随着他滑进了舞池,留下采薇一个人在旁边。
有年轻男子上来邀舞,采薇只摆摆手,默默在一旁看着舞池里的洵美和那位林公子。
因为跳的是慢速华尔兹,灯光只是缓慢得变换着,舞池里的面孔,看得还算清晰。那林公子看起来是很有教养的绅士,搭在洵美腰间的手,只虚虚挨着,偶尔凑在她耳畔说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洵美吃吃直笑。然后在她额间的发丝,因为动作稍大散落下来时,男人便伸手轻轻地帮她拂在耳后。
洵美一颗芳心,显然已经被这公子信手拈来的举动,搅得意乱神迷。分明就是个情场高手。
就在采薇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可否赏脸跳一支舞?”
采薇下意识转头,看到的便是迷离灯光下,谢珺那张半明半暗的清俊面孔。
她蓦地怔忡。
她的反应,让谢珺愣了下,笑说:“弟妹,是不是吓到你了?”
采薇回过神,赶紧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笑着摇摇头:“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谢珺道:“我送两个公使回饭店,想起来今日是礼拜六,饭店有跳舞会,就顺便来看看,没想到弟妹也在这里。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采薇回道:“跟我三姐一块来的。”
谢珺点点头,朝舞池瞥了眼,再次伸出手,笑说:“好久没跳舞了,不知弟妹可否赏脸跳支舞?”
在喧杂的舞厅里,他看起来依旧清风朗月一般,那张微微带着笑意的英俊脸孔,怎么都无法让人跟恶魔联系起来。但是,那一桩桩的事,一个一个的人名,在采薇的脑海中马不停蹄闪过,她不由得就从头到脚一阵发寒,半晌没有回应。
谢珺弯唇轻笑了声:“怎么了?弟妹。”
采薇再次回神,暗暗深呼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从容,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中。
谢珺轻轻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带着她没入舞池。舒缓的华尔兹,没能让采薇放松下来,反倒是随着脚下的步伐,心跳得厉害。脑子里不停得回响着谢煊说的话,无法抑制的恐惧,在四肢百骸游走。
谢珺很快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低声询问:“弟妹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