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挑了挑眉:“你能默写出多少?”
“很快,今日就能默好。”鲍老大重复了一遍:“我都记着。”
裴慎颔首:“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回去一趟,本官要亲自盯着你把账目默写出来。”
鲍老大半点反驳的话也没有,连忙问道:“那大人,咱们这就回去?”
裴慎不置可否。
他跟着鲍老大回到了他的家中。裴慎上回来过一趟,鲍老大的家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在这场大水之中反而没有多少损失。他的家不小,家里头还有侍候的仆人,住的这块瞧着也不像是个普通地方,住在周围的,好像也都是源州之中的富户。
“裴大人,这边请。”鲍老大引着他往书房走,等进了书房之后,让下人备好纸笔,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裴慎不置可否,只看着他要做什么。
可鲍老大却是没有立刻拿起笔来默写账本,而是先问了一句:“裴大人,若是出了事,你能保护我吗?”
裴慎扬眉:“像是郑大人那样?”
鲍老大没吭声,又接着说:“还有我的家人。”
他们方才一路走进来时,可遇着了不少人,不但有鲍老大的妻子,还有他的一双儿女,两个孩子年龄也已经不小,也知道是他救了大家一命,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濡慕。
听鲍老大的这番意思,难道还是谁用他的家人威胁了他。
裴慎沉思一番,问道:“郑大人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系?”
“郑大人的事情,可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鲍老大连忙摆手:“平日里,我与郑大人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会出这样的事情,郑大人虽然偶然会来河坝,可也都是和别的大人一起,我听到郑大人自杀的事情时,也吓了一大跳。”
“你每日都在河坝那,这回河坝崩塌,与你也逃不了干系,难道你是真不知道?”
“裴大人,我是当真不知道。”鲍老大苦笑:“我如何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修缮河坝的这些年来,您别看这是个好差事,可我还往里头填了不少银子,要是我知道河坝会塌,那天晚上就不敢让人过来抢救,那日夜里还死了几个人,我这几天,夜里也是睡不好,心里头难受的不行。”
“不是你?”裴慎冷笑:“除了你,还能有谁与此事有关联?你每日都盯着河坝,能有谁偷偷钻空子,若是你连都不知道,难道还是天上的神仙做的?”
鲍老大又叹了口气,忽然说:“裴大人,我说了不清楚,你也不必威胁我,我在源州这么多年,也并非是没有根基。”
“哦?”
“你可知我为何能管着河坝修缮的事情,一管就是十几年?我表哥是源州的大官,你就算是京城里来的,也应该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鲍老大的语气忽然变得愤愤:“再说,你这般威胁我,可你出门去问,我这十几年里,哪次不是尽心尽力?你到外面去问,平日里我修缮河坝时,哪回有偷过懒,哪回又做过对不起源州百姓的事。你空口白牙就要污蔑人,还不如直接把我抓到牢里去,你毫无证据就抓人,到时候可得可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表哥也不会放过你。”
裴慎眸光微动,却是沉了脸,对他道:“快把账目默写出来。”
鲍老大这才提起笔,开始默写账目。
他写的很快,像是提前就做过准备,很快便默出了大半的内容,裴慎拿起笔墨未干的纸,见上面仍旧是上回做的十分完美的账目。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鲍老大一眼,出声叫停。
鲍老大:“裴大人,不写了?”
“够了。”他淡淡道:“本官上回看了一次,还记在脑子里。”
鲍老大这才停笔,把先前写好的内容恭敬地递给了他。裴慎伸手接过,快步走了出去。
鲍老大连忙拿起旁边的拐杖,拖着断腿去追:“裴大人,你若是要调查河坝之事,也要动作快些,还我一个清白。这河坝崩塌,当真不是我的缘故。”
裴慎头也不回,快步走了出去。
……
他回到暂住的地方时,甄好已经给他煲了补汤,还热腾腾的,等着他回来。
裴慎感动地接过来,还未来得及喝,便先道:“给甄姑娘添麻烦了。这些东西,如今源州买不到了吧?”
“我让枝儿去隔壁没受灾的县城里买回来的。”源州刚发过大水,连着周遭的物价也飞涨,不过甄好最不缺银子,也不在乎这些,盯着裴慎把补汤喝下,她这才注意到了裴慎手中拿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裴慎也不避讳,直接递给了她:“是河坝的账目,甄姑娘最是擅长这些,可能否看出什么来。”
甄好好奇接过。
她平日看多了账目,若是有什么错处,一眼就能挑出来,可眼前的这份账目却是半点错处也没有,十分完美,完美的让甄好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
裴慎颔首:“这应当是份假的。”
“假的?”甄好不禁道:“那真的在哪里?”
“或许根本就没有真的。”裴慎说:“这份假的账目,我见过了两回,恐怕还得从账目之外的地方先查起。”
甄好向来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听他这样说,便将假账目放到了一边,等着他把补汤喝完。
“你出门之后,你先前救过的那个小孩还来找过你。”甄好道:“他被他爹娘带来,是要和你道谢的,只是你不在,这才回去了,但是也留了不少东西。”
甄好给他指了指角落处,都是些田里的蔬菜,还有一只活鸡。源州刚遭过水患,这些东西可不好找,甄好让枝儿去隔壁县城买了食材,就知道如今这些东西是什么价格,那小孩与他的爹娘穿着朴素,可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为了这些东西,想来也费了不少力。
裴慎见了,顿时惊讶:“怎么还送了东西过来?”
“你救了那小孩的命,他们当然要谢谢你。”甄好道:“要不是你,那小孩的命都没了,这些东西,难道还敌不过一条性命?”
裴慎顿了顿。
“不过我也好奇,我听其他人说,你抱了那小孩一整晚,连昏迷之后,还拉着他不放,就怕他不见。平日里你碰一个人都不只在,这回救人时,竟然也不觉得奇怪了?”
“我没想那么多。”裴慎说:“我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儿,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他还没裴淳大,我那时脑子里也没有多想,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