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虽然没说完,但周锦渊已经明白了,记了一句:“梦与鬼神相交。”
——也就是发生某种不能描述的关系。
“……嗯,然,然后,就会肚子痛,流血,接着孩子就掉了。”少妇说着,眼圈还红了,这都是她第三次怀孕了,“我婆婆去问神,老师公说,是被阴庙的阴神看上了,不许我怀孕,只有祖先能保着我,但阴神很厉害,必须长跪请求祖先……”
周锦渊闻言不禁感慨,像这样的义诊,医院还是有必要多办,多送医下乡。
重点不是在于他这样的医生,也不是在于仪器,而是为大家科普医学知识,让他们知道真正应该求助的对象啊。
周锦渊摇了摇头,说道:“你嫁人之前,应该就一直痛经,肝肾不太好。同时怀孕意向强烈,才在孕期睡眠质量不好,乃至梦交,口渴心烦,更加使得胎儿不稳,怎么能不流产?”
他虽然今天才认识少妇,却把前情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少妇怔怔道:“可是,我每次都梦到那个……”
再加上第三次在医院也没保住胎,否则她也不会慢慢动摇,同样认为是鬼神作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的阴庙和阴神,你想必也去过,或者听闻过,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于通晓祝由术的周锦渊来说,这里头的原理他再清楚不过了。
祝由术也许已经被现代中医剥除,但其实术无善恶,有善恶的是使用它们的人。
看少妇还有一点点挣扎,周锦渊又道:“你跳脱出来好好想一想,长跪不起,真的能救你的孩子吗?孩子要是掉了,那位老师公可以说你不够虔诚,你自己真能接受?”
怀着孕,胎都不稳,还长跪?
少妇瑟瑟道:“那我,我已经跪了半天,怎么办?”
“刚刚我给你诊了脉,还不算晚,出去我给你开方子,吃三剂安胎,或者你到我们医院的产科来也行。”周锦渊稳重的态度让心神不宁的少妇找到了支柱,立刻点头。
“……不算晚是吗?”她喃喃道。
周锦渊知道她会琢磨回神的,但还是怕不保险,下了车后,又拉过乡里的干事小声托付一番,一定要督促她,别让她又被忽悠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和她交代清楚了,那老师公纯属胡说,骗人钱财。”周锦渊见他家人好似还对自己“诋毁”老师公有点不满,立刻道,“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本人来找我对质,我看看他的法术还能厉害过我?”
那家伙怕是连宗教人员相应的证都没有,敢再说三道四直接举报就完了。
三院的人一下喷笑出来了。
这也太好笑了,真该让谢主任来看看,他们每天还抓大神迷信行为呢,谁知道大神还在这里打假。这乡野老师公,跟大神这种有证的“元婴修士”怎么比啊。
他们知道内情,旁人哪里知道,还以为周锦渊的意思是要辨证一下到底是病还是术了。
甚至还有好事的人,立刻打电话给那位老师公,告诉他威信被人大肆破坏了。
周锦渊看在眼里,不在乎地道:“要是赶不到这里,就回头到海洲第三医院中医科去找我,我叫周锦渊,记得提前挂我的号。”
“哈哈哈哈哈哈!”现场登时响起了一片笑声。
先前周锦渊在这里连诊一上午,就已经叫一些乡民心悦诚服,而且也不是家家都崇尚鬼神之说,看周锦渊这么说,他们不但觉得有热闹看,甚至想站在周锦渊那边呢。
……
不知不觉,下班时间到,义诊已快要结束。
现场的人不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有些还是听说了先前少妇一家那番热闹,想过来看热闹的。
医生们看诊超过了不少时间,这才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这时候一辆面包车飞速开到了现场,带起一片灰尘,司机打开车窗喊道:“等一下啊医生,这儿有个病人!”
那门一打开,竟是呼啦啦下来好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其中一个道士额头上还有伤,被人抬着,眼睛紧闭。
三院的医生一看,连忙问清楚怎么伤的,然后测血压、脉搏。
周锦渊一看,分明是香麓观的道士,受伤那个还是当初去接过他的赵道长赵师兄,他赶紧上前搭了把手。其他道士也认出他来,但是一时不敢打扰他急救。
幸好诊断下来,赵道长只是轻度脑震荡,他们一边给赵道长喂药,一边听一个小道士解释,他们是被请过来做法事的。
——乡里有个厂子,花大价钱买了新的机器,就请道长们来给机器开光。
谁知道赵道长在厂房里爬到某处贴符时,一个不小心,摔到了头,当时就昏了。厂里司机知道旁边就在举行义诊,比卫生院近多了,赶紧把人拉过来先看看。
“赵师叔没事吧?”小道士问道。
赵道长头晕得没法说话,但好歹眼睛已经睁开,这是刚才周锦渊给他施了针。
有医生道:“还行,目前看应该只是轻度脑震荡,给他吃了药,症状也开始缓解了,但是必须要休息。不过我们这里仪器不全,还是回去做个更全面的检查,观察一天比较好。”
其实周锦渊诊脉结果,也仅有轻度脑震荡,就是脑络损伤,但他也不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小道士们这才放心下来。脑震荡是最轻的一种脑损伤,要是神经系统正常,没有其他颅脑损伤,那就还好。
他们放心没多久,低声讨论几句后,又有点慌神,“对了,赵师叔不能动,那待会儿是不是也没法去厂房,等下就要到吉时了。”
他们这次是工作来的嘛,开光仪式的吉时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