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沈家恒坐到石桌旁的石凳上,指沈策:“澳门来的人,既然想从台州带走最漂亮的一个姑娘,至少要能服众。”

沈家明摇头一叹,不掺和热闹,唤人多添几盆夜来香驱蚊。

沈家恒一拉昭昭的手腕,拽到身边:“赢了,我们再不计较你让昭昭吃的苦。”

“输了呢?”有人问。

“输了?”沈家恒思考,“输了就——”

“不会输,”他截断沈家恒的话,“我从没输过。”

一句激起众人斗志。年纪长的起哄,年纪小的凑热闹,围聚在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将几个准备趁火打劫、为难沈策的男人们拥到当中。沈策没推脱,坦然落座。

沈家恒让人拿来筹码,分给桌旁四位,沈策坐庄,一对三。

他对昭昭伸手,昭昭心领神会,把属于自己的一颗骰子递给他,加上沈策自己的,凑做一对,扔进骰盅内。他两手握骰盅,上下摇动,清脆撞击声有着一种魔力,让众人安静下来的魔力……半小时后,筹码九成都到了沈策面前。

“要不要帮我摇一次?”沈策看向昭昭。

沈策让她坐在自己的石凳上。他站到她背后,俯身,将骰盅放到她手中:“一局定输赢。”

话音未落,筹码尽数推到石桌当中,这是孤注一掷了。

昭昭被他点燃了好胜心,深吸口气,握紧骰盅,上下摇动。她正要开,沈策单手按住骰盅:“我再加个筹码。”

片刻安静。

他道:“这局赢了,我们结婚。”

她两手围拢骰盅,院子里的人们,树的影,灯的影,都被点燃了。黑色的影烧成了满院子的火……在这火里,远远近近有许多人在说话。

他们说着什么,她听不到。耳朵捕捉到的都是不可能有人留意的、细微的声响:骰子因为骰盅倾斜,撞上盅壁;夜来香花盆被放到走廊地板上;打火机的火石撞击;跑马灯内的转轴的摩擦声……

月光滚烫灼热,烧着她的背。

如果先前表哥们对沈策还有不满和挑剔,在昭昭眼通红的一刹,都释然了。这一对是情至深处,无人能解。

沈策以目示意,让她开骰盅。

她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揭开骰盅。躺在盅里的两粒骰子竟摇成了一对六。

……

“等等——”沈家恒想查骰子。

众人眼前一晃,骰子被昭昭抢走,她握着两粒骰子,带着细微鼻音说:“愿赌服输。”

“不是我们愿赌服输,”沈家明笑着问昭昭,“是昭昭你,今晚真要愿赌服输吗?”

她握着骰子,没言语。

沈家明是在场除了她之外,唯一识破骰子有诈的人,一面佩服沈策,一面以兄长身份,慎重问昭昭:“你若不想答应,摇个头,哥哥帮你把他赶出去。你若想嫁——”他抬眼,看沈策,“我为你置办嫁妆,不会让你输给澳门那边任何一个人。”

她抿抿唇,忽然起身,拉沈策的手腕:“哥我们回家,”轻声又道,“回家说。”

沈家明一笑:“懂了,哥哥去办。”

两个表兄妹交换目光,她感谢表哥的不揭穿,表哥则告诉她:你看上的这个男人,道行深得很,日后若吃亏,记得回来哭。左右有一群哥哥做后盾。

沈策没拿任何筹码,赢了一晚,尽数还了回去。

院外的人,尚不知方才的热闹。

他们从青瓦下的长廊走到前厅,第一进来拜访的客人们,三两聚着闲谈,有人认出她和沈策,招呼攀谈都来不及。她急匆匆走,到第一进外的小竹林,转身,把掌心摊开。

躺在手心里的一对碧玉骰子,每一面都是六,显然是特制的。

他低头笑,她小声控诉:“你这人惯使诈,过去都没发现。”

“你什么时候换的新骰子?”她问。

“最后一局。”

两人对视,她从他眼里看到竹叶交错,月影婆娑。

“结婚的日子,要好好选,”他敛去笑,“两家长辈看重这些,太过草率,怕他们不高兴。”

她颔首,等他的下文。怎么选,如何选,找风水先生?

“不如这样,”他略作沉思,“你回去掷这骰子,什么时候掷到双六,我们就结婚。如此最稳妥。”

她一怔,这不是等于“随时时刻”吗?

等她回过神,又气又笑,推他说:“真以为你要算良辰吉日。”

沈策笑出声,搂住她,带她离开宅院,向家而去。

当晚,厨房间灯火通明。沈策立在炉灶边,端着碗冒着热气、出锅不久的蒸豚,以筷尖挑了一小块肉,尝口味。旁边扔着不少失败品。

婆婆笑着在他身后问:“饿了?”

他摇头:“猪油炼得不好,味道不对。”

蒸豚最后一步,要在出锅后,拌以猪油,浇上豆豉汁,如此,滋味才算足到。古时寻常人家炼猪油,会像腌制腊肉一样把猪油腌成腊油,吃时取用。他逢她生辰做蒸豚,猪油都和亲戚讨要,自己没炼过,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