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宋莹莹才刚迈进一只脚,顿时就被呛得退了出来:“六子,扫地不能这样,笤帚要贴着地。”

“你,你怎么来了?!”六子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现在赤着上身,非常不好意思看见她,脸上又羞又窘,飞快往后退,“你出去!出去!”

宋莹莹不用他撵,自己就退出去了,想起那一瞥之下的瘦小背脊,有点心疼,就没逗他:“我听我二哥说你掉河里啦?我拿了块姜,我给你烧点姜茶喝吧。”

现在还是春季,虽然天气暖和了,但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说完,熟门熟路地往灶房去了。

六子想起灶房那一堆乱糟糟的,张口想制止她,又颓然地闭上嘴。算了,她一定不肯听的。

看着一屋子的尘土飞扬,把笤帚往地上一扔,扭头找衣服。

能穿的都被他洗了。唯一能穿的那身,掉河里打湿了,现在外头晾着。找来找去,竟然翻出一件棉衣来。脏兮兮的,他皱着眉头看了几眼,又丢了回去。

宋莹莹刚生起火,就见六子进来了,身上穿着那件湿哒哒的衣裳。

皱了皱眉,把他拉了过来:“自己烧火。”

这样坐在灶膛前,衣裳还干得快些。

六子顺从如流地坐下来。

“谢谢你二哥。”他低着头,往灶膛里填柴火,嘴巴抿了抿,“可我没什么好报答你们的。”

他救了她,她就给他端来烙饼。可是宋二哥把他从河里捞上来,他却没什么能报答的。

“那如果你有什么可报答,你打算怎么报答啊?”宋莹莹就逗他说话。

六子呆了一下。

他现在什么也没有。可,如果他什么都有,他要怎么报答?

“你要什么,我都肯的。”想了想,他郑重其事地点头,“要我的命,我也肯的。”

他说得特别郑重其事,让人丝毫没办法因为他年纪小就忽视他的认真。宋莹莹从书里知道他的品性,此刻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不是让你知恩不报,只不过,我二哥救你只是伸把手的事,你这样恨不得粉身碎骨也要报恩,太过了。”宋莹莹想了想,决定趁这个机会,给他灌输一点观念,“也就是你现在没爹没娘。如果你有爹有娘等着孝敬,你却因为别人救了你就给人卖命,叫你爹娘怎么办?他们的生养之恩不用报呀?”

六子一呆。

“我没爹也没娘。”他抿了抿唇,目光注视着灶膛里炽热的火焰,“我不欠别人的恩情,只用报你二哥的恩情。”

“不是这么回事。”宋莹莹蹲下来,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决定一件事情怎么做,要考虑很多,拿捏好分寸。不能因为你没有爹娘,就说这样做是对的。”

“我打个比方吧。今天是我二哥救了你,你要报答我二哥。如果过段时间,又有人救了你,你怎么办?同样是救命之恩,你报答谁?”

六子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先报答你二哥。”

“那如果你为了报我二哥,丢了性命,再也没办法报那个人的恩情,你岂不是欠了一份天大的恩情?”宋莹莹唬他,“你死后在黄泉之下,你心里安生吗?”

“你是不是想说,下辈子再报答他?可如果下辈子也有人救了你呢?下辈子摞下辈子,你报得过来吗?”宋莹莹说完,揪了根草叶,戳他的脸玩,“你轮回十辈子,报得完吗?叫我说,你轮回越多,欠的债越多!”

六子被问住了,皱起眉头。

“我再打个比方。如果我二哥是随手搭救了你,另外一个人却是拼死拼活才救了你,谁的恩情大?都是救了你的命,你都欠人家救命之恩,你觉得两个人对你的恩情是一样的吗?”宋莹莹又问道。

六子呆呆的,答不上来。

他年纪小,又没读过书。不像宋莹莹,生活在现代,读书读了十年,虽然将将达到义务教育的基础水平,但是在信息爆炸的现代,读书极为方便,获得知识太容易了。

他恼羞成怒,一把拂开宋莹莹逗他的草叶:“打比方打比方!比方跟你有仇啊?你老是打比方!”

他觉得宋莹莹实在太能说了,他根本说不过她。

难道就因为比他大两岁?可是村里其他比他大的孩子,也没这么能说会道啊?

说不定,她是山精变的!她其实是个老妖怪,根本不是人!

他暗暗腹诽,不是很服气地看着她:“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宋莹莹摊了摊手,“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搭把手就是了。”

“就这么简单?”六子愣了一下。

“是啊。”宋莹莹点点头,“就是这么简单。别人救了你,未必是图什么报答,你心里记着这份好,在人家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就是了。不用你拼命,也不用你付出所有,适当就好。”

六子呆呆地看着她。

宋莹莹趁机给他讲故事:“你听过人家讲戏本没有?有钱人家的老爷被义士救了,是怎么答谢的?拼命了吗?没有。把家财都拱手相让了吗?没有。人家赠送银两,足够那人盖房子、娶媳妇,就叫阔绰,很令人赞扬了。”

宋莹莹挑了些自己看过的故事跟他讲,在他心中种下一颗“报恩要适度”的种子。

六子听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心里渐渐服气了,点点头:“我记住了。”

姜茶已经煮好了,宋莹莹放了红糖进去,叫他趁热喝了。

“还有,以后累了就别逞强,如果今天不是我二哥路过,你就淹死了你知不知道?”宋莹莹终于说起来意,怒视着他道。

六子点点头,声音透着难得的温顺:“嗯。”

他刚才坐在灶膛边烧火,身上的衣裳干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一碗姜茶下去,整个人冒汗。

嘴里既有姜的辛辣,又有红糖的甜味,他此刻肚肠都是热滚滚的,一双明溜溜的眼睛瞅着宋莹莹,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热切。

宋莹莹伸手指向外面,晾在篱笆上的被单:“你都拆了,自己会缝么?”

拆和缝可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