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骥在报复她,百般戏弄于她,待她并不好。
他进宫是为了处理政事,也不是为她。
施老太师摇头道:“起来吧,你小时候府中都没几个人敢让你罚跪,木已成舟,老夫也不会怪你。”
施娢心惊胆战,她身子发颤,咬牙低头道:“爷爷,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爹没有关系,爹都是听我的话,你不要怪爹。”
施老太师咳嗽两声,喝口茶慢慢压下去,只道:“你可知他为什么要住进宫中?”
施娢咬唇道:“为陛下处理政事。”
“他是为了探南方周围兵防舆图,想造反,娢儿,赵骥聪明慎重,施家的暗探插不进他身边,你是第一个,”施老太师道,“偷得他的贴身信物,告诉陛下他对你意图不轨,剩下的事,老夫会帮你安排。”
施娢颤道:“他不许我碰他的东西。”
“你是聪明孩子,”施老太师声音嘶哑,他扶着扶手慢慢站起身来,“在赵骥身边那些天的事也处理得很好,如果不是你爹经不住吓,以为我早就知道,他也不会说出来,你呆在赵骥身边这么久都没动静,该懂得怎么做。”
施娢紧紧咬唇低着头,被老太师扶了起来,她从没想过陷害赵骥。
“他既然待你这般信任,便不会怀疑你,你做得好,你爹那边,老夫也不会罚他,”施太师开口,“娢儿,他不会让你名声有辱,只要陛下贬赵骥出京,日后无论你做什么都无后顾之忧。”
施老太师言已至此,便是铁了心要让她去做那件事,施娢手发着抖,应了下来。
等从施老太师那里离开后,施娢避开侍卫,颤颤扶着墙,手一摸脸,这才发现湿漉漉的,自己后知后觉流满了眼泪。
一双修长手臂过来扶起她,施娢看到她四叔,他身体颀长,面色沉稳,道:“有些事不用听你爷爷的,四叔会帮你。”
他只是说了这句话,然后便先行离开。
……
施太师和赵骥不合,所说的不太值信。
她四叔待她是好的,和她爹一样为她着想,但她爷爷的话,谁也不敢不听。
施娢从施家回宫已经是快晚上,皇帝那边来人,请她过去用膳,但施娢脸色发白,只说自己着凉,哪也没去,只喝了几口粥,便再也喝不下去。
太医中途来了一趟,他是施四爷的人,诊出她有些郁结于心,便说让她好好休息,让人给开了安神的药方。
皇帝本来是打算过来的,但太后那边出了些事,赵骥又让他晚上连见好几个大臣,天色已晚,便不好去打扰她。
赵骥知道她今天回施府着了凉,来时给她带了瓶温身子的药丸。
上次她差点给摔了,他心疼,把从前送她的玉簪给她,想让她开心一些,连那点小东西她都推搪半天,这次也没打算嘱托她一次吃多少,准备直接捏了喂给她。
她把他骗得团团转,浪费他一个多月时间,又凭什么再要他的解释?
赵骥从来不是好性子,在她面前少发脾气,她便真以为他好欺负,借着覃含身份骂他打他。
但他深夜到她寝殿时,却发现今天格外的安静。赵骥沙场征战多年,对人的脚步声最是敏锐,施娢现在是宠妃,即便不让在内殿伺候,外边应当也会路过几个。
除非是有过吩咐。
赵骥心一沉,大步走进去,他当着她的面说覃含,确实存着教训她的念头,但无论哪次都念着她薄脸皮,没闹太过。
屋内安安静静,连灯都没点,她的孩子月份不对,平日里外头留下伺候的宫女本就两个,那几个被打晕了也只以为自己困了。
现在连两个宫女都不在,不是她性子。
他进去,发现施娢坐在床榻上,昏暗的月色透进窗牖照进来,她慢慢抬起头看他。
赵骥心松口气,还以为她要做什么蠢事。
“故意避退下人,就是为了等本王?”他说,“看来施家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施娢抬头静静看他,赵骥手背在身后,慢慢上前,才发现她在流泪。
他脚步一顿,粗大手指伸出来,抹去她的泪珠。
宫中有太后在,赵骥宁愿选择累一些,也不会久待,倘若不是她,他现在或许早就在府中安歇。
施家他一定不会放过,至于她,只会是阶下囚,没人会在乎她的死活,她是生是死,全由他掌控。
但她今天的眼泪好像格外烫,又格外多,赵骥手都像是要烫着了,他皱眉,问:“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当真以为本王纵容你?”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问,“为什么总要逼我……”
赵骥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句话,他眉越皱越紧,问道:“谁逼你?逼你做什么?”
她泪像落了雨般,紧咬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大颗大颗的泪珠子落到赵骥手上,柔软的胸口起伏着,瘦弱的肩膀抽动。
“你到底哭什么?哑巴了吗!”
他声音肃厉,与之而来的是施娢更加汹涌且压抑的哭声。
赵骥从很久前就不太能受得住她哭,更是没见过她哭得这样安静,这样可怜,一句严厉训斥她的话就要出口,最后又变成了句:“好好好,本王不逼你,你想哭就哭。”
他暗骂自己一声贱骨头。
施娢白皙的面庞哭得全是泪水,从前她只要稍微安静,赵骥就怕她受委屈,现如今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连他都开始猜测施家是不是给她派了什么杀赵骥的大活。
“你若是能杀本王,本王甘拜下风,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成事吗?”赵骥手挽进她膝盖,把她放到自己腿上,“再哭下去就过了,再不济本王以后不叫你那名字?不把你当覃含总行了?还不听话?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这双眼睛就明天就该看不清。”
他把施娢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又一次骂自己骨头贱,不过是个骗子,低声下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