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缘由后,两家人在院子里抱着哭成一团。
周彤直说对不住,老太太见孙氏一个人还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爹妈没了不说,还剩下一双公婆时常作妖,当场便要认她做义女。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周家的大小姐,这两个也是我嫡亲的外孙和外孙女!”
孙氏哪里肯应,周家人却都觉得这个法子好。
“恩公是为了救我的妻女才去世的,我周某人此生无以为报!”周彤道,“我们固然要赔银子,可那样又未免单薄,也恐污了恩公英名,还请千万来家里住!”
见两家人为此事推拉起来,晏骄和方兴等人在旁边看了都感慨万千:
那黄海平的爹妈万事不管,只关心银子,可周家人却考虑的这般周全,真是叫人分不清那边才是真亲人。
稍后两家人又去了衙门,庞牧和廖无言等人听说全过程后也是唏嘘不已。
孙氏泣道:“外子素爱行侠仗义,此事本也是自愿,怨不得旁人,民妇哪里好受这些!”
周家人却坚持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又没个亲友帮衬,如何过活?还是来家里的好。”
又要一力承办黄海平的身后事,又要再给她两千两银子傍身。
双方一个强行要给,一个死活不要,眼见僵持不下,庞牧心头微动,出声道:“本官倒有个折中的法子。”
周家人和孙氏忙起身道:“请大人明示。”
庞牧抬抬手叫他们坐下,将想法娓娓道来。
“你们两边说的都有道理。周家人不报恩固然难安,可孙氏不肯收却也是她仁厚之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若真给了银子反倒不美。”庞牧对周家人道,“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骤然得到那样一笔钱财,岂不恰如三岁孩童怀抱重金过市?必遭外人觊觎,来日恐生祸患。”
周家人一怔,纷纷点头称是。
那老妇人又道:“可是大人,人家性命都豁出去了,我们不做点什么,哪里还有面皮活得下去!”
庞牧又道:“这也不难。听闻你家良田、铺面极多,不如悄悄挑些良田过到孙氏和两个孩子名下,左右都有佃户耕种,一来不打眼,二来每月都有租子入账,她和子孙后代也都能有个指望。”
孙氏一听,惶恐不已,“使不得,使不得!”
“大人所言极是!”周家人纷纷拍案叫绝。
这家人也是爽快的,一点儿不耽误,当场叫了管家家去取那些良田的地契并照看下人的卖身契,三下五除二便就地办好了过户。因孙氏死活不肯认干亲,周家人索性退了一步,强拉着孙氏一双儿女跟周彤夫妻认了干爹干娘。
见孙氏还欲推辞,晏骄便私下劝道:“我知你并不在意这些,但人总得活着,也需现实些。他家本不缺这些,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你若一味不肯接受,岂非叫人余生不安?”
孙氏喃喃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晏骄拍拍她的手,“我知你没有,可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孩子呀。”
孙氏给她说的有些动摇,可两口子到底忠厚惯了,一时半刻还是回不过弯儿来。
晏骄既然知道周家人并非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也就不着急了,只叫她慢慢想。
那头周家人还不死心,很想叫孙氏母子去家中居住,还是庞牧劝下了。
“不去也罢了,省的束手束脚反而不美,”庞牧道,“日后多多往来也就是了,权当走亲戚。”
周彤连连点头,“是,已是干亲了,可不就是亲戚?”
少奶奶身怀有孕,心思越发细腻,难掩担忧道:“可我听闻她公婆都不是省心的,这隔着大半座城,一时照应不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话音未落,外头就闹起来,说是黄老爹和黄老娘一大早就进了城,先去了儿子家,见大门紧锁,又听外头人说儿子是为了救周大户家人才死了,登时心潮澎湃,便直接往衙门来了。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听到外头隐约传来的叫骂声,气的浑身发抖。若非顾念恩公,只怕就要骂回去了。
都是一家人,怎的差这么多!
庞牧深知黄家人那边是个隐患,若不趁早决断,终究后患无穷,索性将三家人都聚到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分摊清楚。
黄老爹不知周家人已经与孙氏达成协议,只是要银子,活脱脱一个老泼皮真杀才。
黄老娘眼珠一转,竟突然上前抓了孙氏的小儿子,理直气壮道:“我儿子没了,我们也不要儿媳妇守活寡,她还年轻,日后保不齐要另嫁,可这是我黄家的孙子,却不能带出去!”
只要孙子在,孙氏必然也是舍不得走的,到时候,银子自然就能落在自己手里……
众人勃然大怒,登时骂声一片。
孙氏的小儿子今年也才三岁,长了这么大还没回过爷爷奶奶家,偶然几回见到两位老人也是看他们主动打上门来,当真避如蛇蝎。他短暂的记忆中全是对这对老人的恐惧,只觉这两个老人便是那吃人的妖兽,哪里肯跟着走?
偏黄老娘要钱心切,下手没个轻重,小孩儿吃痛,当即大哭起来,拼命挣扎着要娘。
“我要娘,要娘!你是坏人,坏人!”
小孩子的力气根本无法与成年人相抗衡,他见脱不得身,本能的往黄老娘手上咬了一口。
黄老娘哎呦一声,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将孙子打翻在地,又白着脸骂道:“小杂种!”
孙氏见状,痛彻心扉,发疯一般哭喊着扑过去,与黄老娘厮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