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骄看了庞牧一眼,这才道:“您丈夫最近几天一直在家里吗?”
孙氏摇头,“他这从六月起就在外替人押镖,一直到三天前才回来。”
晏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忽然有点不忍心问下面的问题了:“那他回来当日,是不是受了伤?这几天,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孙氏嗯了声,唏嘘道:“做他们这些营生的,受伤就如吃饭,这回家来也是两只手上都是血,衣服也脏兮兮的,这两天瞧着脸色也不好,夜里偶尔还会肚痛。我问,他也只是笑,并不说。我心疼的很,又道这两年身子养好了,绣活儿也能捡起来,一年说不得也能赚个百八十两,有了这个进项,他也不必这样辛苦,可他”
说着说着,孙氏再次泪流满面。
她才要擦眼泪,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红肿的眼睛慢慢睁大,两片嘴唇也如风中落叶般剧烈颤抖起来。
“我,他当时就,就伤的很厉害了,是不是?”
孙氏脸色煞白,两只眼睛里泉涌一样淌出泪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憋出一点冷风吹过一样的嘶哑响动。
此刻的她就好似风雨中拼命挣扎的一棵树,只要再来一点点压力就会轰然倒塌。
晏骄只觉得口舌仿佛有千钧重,竟死活打不开,半晌都讲不出一句话。
“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庞牧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对孙氏道,“所以我们想要验尸,也好查明真相。”
孙氏并不蠢笨,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软趴趴的瘫在王婶身上了。
晏骄等人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七手八脚的帮忙扇风、掐人中,可孙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可真是该死啊!
凭什么他说没事就信了?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带他去看大夫?
若是早些察觉,或许……
想到这里,孙氏再也忍不住,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接下来简直乱作一团:
等晏骄勘察完现场,黄海平的尸体就被运回府衙的停尸房。
那孙氏在小院儿内哭的不能自已,而黄海平的爹娘来了之后,确认儿子横尸当场也发了疯。那会儿万名已经做完口供换到别处暂时关押了,两人寻人不得便要去厮打儿媳妇,嚷嚷着叫她偿命,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衙役们拦住。
那黄老爹果然如王婶所言,五十岁的人了仍旧身强体健,嘴里不清不楚骂的难听。他的身材又高大,发起疯来两三个衙役都按不住,仍旧叫他踢了孙氏一脚,连带着衙役们也挨了几下狠的,有一个的半张脸瞬间肿起来老高。
齐远哪里忍得?二话不说上前将他按倒在地,“给我老实些,当着大人的面也敢放肆!”
黄老爹还要挣扎,他动一下,齐远手下就加一分力气,最后头脸脖子都涨成猪肝色,半张脸死死贴着地面,五官都变了形,总算老实了。
黄老娘见状不干了,当场使出乡间老太太们屡试不爽的一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地上一坐,撇开两条腿蹬几下,双手不断拍打着大腿干嚎:
“要了命了,没天理了啊,官府的老爷们打人了,都来看啊!当官的打人啦!”
只可惜这是衙门里,她表演的再卖力,也没有百姓附和响应。
被齐远按在地上的黄老爹也憋着气吆喝,“哪怕是天王老子,管天管地也没有管公公婆婆教训儿媳妇的!”
“只要她还是个活人,本官就管得!”也不知是谁搬了一把椅子来,庞牧大马金刀的往他跟前一坐,冷冰冰道,“别人的家事本官管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若不服,只管进京告御状。若是不敢,就给本官闭上嘴!”
论理儿,死者为大,不管是谁都该对家属宽容些,可遇上此等刁民,撒泼撒到衙门里来了,实在叫人宽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