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又累了一天,体力透支的她实在没有精力自己做饭了。
但凡有案子,衙门里的人都是没日没夜的忙,厨房的赵婶子她们也会跟着轮值,以确保前头辛苦的衙役们饿了能有口热饭吃。
晏骄还没进后院门,就远远看见厨房门窗出露出来的昏黄灯光,倍感温馨之余,也让肚子再次高唱。
杏花和阿苗正在院子里刷碗筷,见她进来就笑了,“我们就估摸着姑娘也快来了。”
也?
晏骄疑惑着推门进去,就见里头桌边齐刷刷坐着几个人:庞牧、齐远、图擎外加郭仵作和贾峰,竟是都到齐了。
她不觉笑出声,“我来晚了。”
众人也都笑了,厨房内顿时充满快活的气氛。
庞牧给了齐远一个眼神,“你坐这里吧,到底暖和些,秋日风硬,夜里更甚,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齐远:“……”
我就想安安静静吃碗面,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桌子是一张大圆桌,原本庞牧坐了主位,齐远和图擎分列左右,然后齐远下首是郭仵作和贾峰,贾峰和图擎中间空了一个。
毕竟齐远吃住都在衙门,为人又大咧咧没架子,比起沉默寡言的图擎,郭仵作和贾峰明显对他更亲近些。
然而现在,图擎看了看满脸苦逼的旧日同袍,主动默默地往下顺了一个位置。
原本打算直接去他旁边坐下的晏骄倒有点儿不好意思,可人家挪都挪了,自己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也就道谢后坐了。
“图大人今儿是住在衙门里吗?”虽然以前没有特别注意,可好像图擎很少在衙门里待到这么晚。
图擎摇摇头,“今儿后半夜我要亲自巡逻,再过约莫一刻钟就要交班,倒不必回去了。”
他们来平安县时日尚短,本就该多加留心,如今又发了命案,自然要加强戒备。而如今巡检司的人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前任巡检留下的,老实说,图擎并不信任他们,不亲自看着不放心。
晏骄忙道辛苦。
图擎嗯了声,忽然又道:“今儿的马骑的不错。”
尤其是回来的时候,大家忙着赶路,晏骄一度忘了自己是初学者,跟着一起提速,难得跟小白马配合默契,一旁随时准备帮忙的庞牧都没找到什么出手的机会。
被他这么一夸,晏骄顿时容光焕发,转着圈儿的道谢,“图大人的马养得好,三位老师教得好,学生这厢有礼了。”
众人就都笑出声,连平时不大爱笑的图擎也带了几分笑意。
“最要紧的是,你这个学生也学得好!”庞牧笑着补充了句,又说:“刚才路上碰见刘捕头,他说打听到李春常去一家赌坊耍钱,明日便去叫了那赌坊掌柜来问话。你若有空,也可去听听,或许能有什么收获也未可知。”
“就是当初砍掉他手脚指头的那一家?”晏骄问道。
“是。”庞牧点头。
“不是说民间严禁私设赌坊么?”晏骄诧异道,“什么人这样大胆?”
“原是暗赌,”庞牧见她两片原本如花瓣般娇嫩水润的红唇已然微微干裂起皮,忙倒了杯温水推过去,“我前些日子倒是疏忽了,数日前已经勒令停了。”
半杯水下肚,干渴难耐的唇舌和喉咙立刻舒服许多,晏骄很享受的吐了口气,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李春长期欠债不还,赌坊掌柜见追不回,索性杀人?”
“我倒觉得不大可能,”齐远突然出声道,“赌坊里头阴毒的手段多了去,足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活着好歹还能讨回些银子来,可人若死了,他们岂不什么都捞不着?做这个的,平时小打小闹也就混过去了,最怕真惹出人命,何苦来哉?”
“再说了,”他继续道,“民间但凡恐吓的,多是棍棒拳脚下手,可才刚晏姑娘他们也说了,李春身上并没有淤青和其他钝器伤,若说赌坊的人一言不合直接痛下杀手?啧啧,我不敢说没有这种可能,只是着实有些说不大过去。”
对下头这些阴私,齐远远比在座其他人更了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十有八九是真的。
大家俱都陷入沉思。
“来了!”赵婶子爽朗的声音忽然打破沉默。
她端着一只大托盘,上面几只盘子里都放着热腾腾的饺子,缝隙间还摞了三个碟子,里头全是瓜璇儿、酸辣萝卜等各色小菜。
那些饺子一个个肚儿圆滚滚的,因才刚从汤里捞出来,皮儿也莹润如玉,煞是可爱,众人一看就口舌生津,巴不得立刻狠狠地吃上几大碗,以慰五脏庙。
“大家伙忙了一整天,出门在外也吃不好,指定饿坏了,”赵婶子麻利的摆上,“快趁热吃吧。”
“有劳有劳,”齐远帮忙接了,听了这话便道,“何止吃不好,晌午咱们一群人的胃口加起来只怕比一群鸡大不了多少。”
身处那种环境,谁还能真没心没肺的敞开肚子吃呢?
赵婶子不敢问细节,只是感慨一回,又道:“原汤化原食,我去给你们舀些饺子汤。”
舀?!
饭桌上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继而就听齐远等人齐声大喊道:“别说这个字!”
赵婶子给吓了一跳,满脸茫然,稍后又试探着开口,“啊?那,那我用勺子给你们盛”
她还没说完,就见众人刷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脚步一个赛一个的匆忙,活像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追赶似的。
赵婶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饭桌上的唯一一位“幸存者”,“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儿?”
晏骄耸耸肩,一脸纯然无辜的说:“谁知道呢?”
赵婶子不禁满面担忧,一边说“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一边快步跟出去看,结果刚一出门,就见以庞牧为首的几个人在廊下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动作整齐划一的扶着柱子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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