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看了季泠良久,她都一直低着头。他将季泠抱离自己的腿,“我去前面了,陈文雄送来的香别忘记点了。”楚寔揉了揉季泠的脑子,半开玩笑地道:“可别真摔坏了。”
楚寔走后,季泠拿了一颗陈文雄送的香丸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居然带着一丝山莓的香气,正是她喜欢的味道,和她平素用的澡豆、洗发香膏的味道很像。若非有这个味道,季泠未必肯点的。
在山苺清甜的香气里,季泠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在长歌端了药进来伺候她喝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
芊眠。
季泠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开始浮现出西安郊外温泉庄子的那一场屠杀,她使劲儿地甩着脑袋,告诉自己那肯定是假的,那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已。
噩梦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总是不停地重复。
夜半季泠从噩梦里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楚寔的睡颜,她吓得立即闭上了眼睛,浑身僵直地往旁边挪了挪。
可只是一点点衣料的摩擦声,季泠就听见楚寔问她,“睡不着?”
季泠紧紧地闭着眼睛,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褥,僵硬着连呼吸都屏住了。她侧了侧头,想躲过楚寔鼻息之间喷出的热度。
“又做噩梦了?”楚寔翻身撩起帘子,朝外叫道,“去叫周宜徇来。”
为了她一个噩梦就要闹得那都六十好几的太医半夜三更地到内宫来?季泠努力地放松自己的肩膀,然后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道:“不要,我没事儿。”
楚寔重新放下帘子,看着季泠的眼睛道:“做什么噩梦了?怎么一直做噩梦?”
季泠有些心虚地避开楚寔的眼睛,嗫嚅道:“就是,就是又梦到二弟了。”她不太敢完全说谎,怕自己瞒不过楚寔。
“二弟做什么了,将你吓成这样?”楚寔的语气里含着笑,可脸上却是一点儿笑意也无的。
季泠不说话。
楚寔低下头,唇瓣几乎贴在了季泠的鼻尖上,炙热的呼吸让季泠浑身又僵硬了起来,吓得脑子里一时也凑不出谎话来。
“又梦到他是你夫婿?”楚寔问。
季泠脸红地闭上了眼睛。
楚寔刮了刮季泠的眼皮,“这么想嫁给二弟,连做梦都一直都梦到?”
“梦到嫁给他有什么可怕的?你在说谎,阿泠。”楚寔含住季泠的耳垂,轻轻咬了咬,可即便再轻,那疼痛也传到了季泠的脑子里。
“梦见什么了,阿泠?为什么这么怕我?是我在梦里对你做什么了?”楚寔的吻来到了季泠的唇边。
季泠脱口而出地道:“我梦到你欺负我。”
季泠怕楚寔不能理解,又补了句,“就是欺负你二弟妹。”
楚寔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脸,季泠松了口气,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她先才差点儿憋死了。
季泠以为楚寔肯定要生气说自己胡思乱想,把他说得那么不堪的,结果却久久等不来楚寔的下一句话。她只好偷偷地睁开眼去看楚寔,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楚寔那种端详的眼神,让季泠有一种自己脸花了的感觉。
“瞧不出来啊,阿泠,你居然是那种人。”楚寔道。
前言不搭后语的,让季泠觉得莫名其妙,“哪种人啊?”
楚寔伸手将季泠捞起来靠坐在床头,然后盘腿坐到季泠身侧看着她,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考虑如何起头。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总是梦见成为我的二弟妹,是因为以前心里住的人一直是二郎么?”
季泠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烧得烙铁似的,可身体却又冷得发抖,她担心自己一句话回答得不好,会害死楚宿。楚宿真是无辜的,不过是自己做了个梦,怎么就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季泠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嘴巴却紧闭得跟蚌壳似的。
但楚寔显然也没指望季泠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道:“是因为他救过你么?”
季泠不想说谎,可又不能回答楚寔,所以只能当哑巴。
“行了,我还能不了解你么?别人若是对你有恩,你就恨不能以身相许。”楚寔讽刺道。
“胡说八道!”季泠反驳道,她觉得这个自己必须得反驳。
楚寔掐了掐季泠的脸,“我是胡说么?”
季泠噘噘嘴。
“那么是谁巴巴儿地替二郎造纸的?”楚寔问。
季泠立即偃旗息鼓了。
“那日,在水阁,二郎喝醉了,你难道没想过将错就错?”楚寔问。
“当然没有。”季泠神经绷得紧紧地反驳道,“我可是梦到过,将错就错有多惨的。”
楚寔瞥她一眼,“哦,结果没想到却被季乐钻了空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吧?”
是挺不是滋味儿的,那些时候,季泠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楚宿,若是她没有多嘴跟季乐说他喝醉了在水阁,季乐就不会去水阁,那样楚宿就能如愿娶到周容了吧?
“心里一直在怪我,那晚把你撞落水对吗?”楚寔的声音循循善诱,可却布满了危险的荆棘。
季泠抬头看着楚寔,疑惑地道:“我怎么可能怪表哥?如果我没有落水,表哥就不会救我,也不会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