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也合理,你出了个什么上联?”
楚寔念道:“《礼记》一经无母狗。”
“哈哈哈。”楚寔才刚念出来,就又将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季泠不得不伸手替她老人家拍背舒缓,而她自己也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便仿佛山巅云岚被艳阳破开,端的是光艳无比,又好似冬日白雪里红梅齐齐绽放,别有一番冷中的热韵。
便是楚寔也少不得多看了季泠一眼。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看到好看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季泠不得不侧开脸避开楚寔的眼神,因为这一次她实在是笑得忍不住,却又不好意思让楚寔看见,因为大家闺秀讲求一个笑不露齿。
“那他答上来了吗?”老太太笑完了之后追问道。
“答上来了。”楚寔道。
“啊,他怎么对的?”老太太问。
楚寔转头再次看向季泠,“不若泠妹妹来试一试,看能否对得上。”
季泠没想到楚寔会突然跟自己讲话,还出了个难题,她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我,我对不上。”
“连个将毋苟念做母狗的学子都能答上,泠表妹却答不上么?”楚寔道,“这些年的书莫不是白读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便是老太太都忍不住看了楚寔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针对季泠。
老太太安慰季泠道:“莫急,你也是跟着夫子念书的,难道还能输给一个走后门眼神不好的学子?”
这下季泠压力就更大了,只是此刻她是骑虎难下,答不出也得答,于是收敛了心神,垂眸想了想,要对上《礼记》,在经典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论语》、《春秋》之类,一想到《春秋》,季泠的眼睛立即就亮了。
“泠表妹可是想出下联了?”楚寔问。
季泠不知道是楚寔的眼睛厉,还是自己的心思太浅显易读,感觉什么都逃不过楚寔的眼睛,她闻言只能点头,“我想了一个下联,只不知道妥不妥。”这自然是谦虚话了,若是不妥,那怎么能叫对出来呢?
“快说,快说。”老太太跟个孩子似的没耐心。
季泠只好抬头道:“《春秋》三传有公羊。”
“妙,太妙了。”老太太忍不住击掌道,“看来咱们家泠丫头也是个才女。”
季泠脸一红,“老太太,这怎么就能叫才女了,阿泠顶多也就是跟个走后门的眼神不好的学子一般水平罢了。”
季泠这话一出,老太太和楚寔都笑了起来。
楚寔道:“不错,当时那学子答的也是这一联。”
老太太闻言又笑了起来。
楚寔站起身道:“好了,你老人家也该休息了,孙儿这就告退了。”
见楚寔起身,季泠便将搁置一旁的佛经又拿了起来,哪知老太太却道:“你也去吧,泠丫头,今儿太晚了。再说,有大郎这则笑话,我也不怕睡不着了。”
季泠向来不会违背老太太的意思,总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不会因为自己觉得她最好是听听佛经更容易入睡就擅自替她做主。这既是她好的一点儿,但有时候却又显得木讷了点儿。
季泠离开前替老太太掖了掖背角,又转身将桌上的灯灭了,只留墙角一盏微弱的灯,用厚纱罩罩了,让老太太夜半万一想起床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却也不至于影响她休息。
做好这一切之后,季泠才轻手轻脚地离开,转身带上了门。不料她刚转身欲走,却见楚寔就站在她身后,这显然是在等她了。
季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不知道楚寔找她何事,但绝非是好事。
楚寔往阶梯下走了几步,季泠只能跟着他走了下去,两人站在院子正中说话。既可避嫌,又不至于让人,尤其是老太太听见。
实则楚寔出来的时候南蕙就见着了,正要叫小丫头出去叫那跟着楚寔到嘉乐堂来而在门外等的小厮赶紧点好灯笼等着,不想楚寔出来后却站在门口不动,到季泠出来方知楚寔是在等季泠。
这让正要上前问好的南蕙一下就停住了脚步,跟在她身后也正准备出去的芊眠道:“南蕙,怎么了?”
第四十四章
南蕙往窗户边挪了挪, 朝院中指了指,“大公子找泠姑娘做什么啊?”
芊眠看了也觉得奇怪, 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原本楚寔和季泠站在一处说话也没什么, 毕竟也算是一家兄妹, 何况年岁差别还那么大。
偏此时, 夜色被些微的烛火渲染成了浓稠的暗夜紫, 平添了些只有夜晚才会有的肆无忌惮。
而被暗紫包裹的庭院中的那对男女, 男子身形颀长, 女子身段高挑,一个修眉俊目, 儒雅蕴藉处将夜色都润成了玉色光泽,一个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下让夜色仿佛都带上了花样香泽,看着就赏心悦目, 仿佛天生的一对儿。
南蕙暗自一惊, 不知自己怎么会想得那样多,赶紧回了回神, 再看芊眠,似乎也有同感,两人对视一眼,都侧过头再次看向庭院中的楚寔和季泠。
身在局中的季泠可没有南蕙那样旖旎的感受。
“邱家那小儿子已经无可救药, 你的性子端静守礼, 不可能管得住他。”楚寔道。
季泠闻言,身子像秋风中的黄叶般颤了颤, 她万万没料到楚寔会跟她说这件事,不由得浑身的血都冲上了脸,羞得她恨不能就地成灰才好。
必然是有人在楚寔面前嚼了舌根,这淑珍真是恨不能毁了她才能解恨么?
季泠整个人都是僵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昂着头看向楚寔,而藏在袖子里的手将掌心都掐出了指甲印。
楚寔看见了,但对季泠和淑珍都只适用一个法子,那就是不响的鼓都得用重锤,因而继续道:“老太太嘴里虽然没说,但心里一直疼惜你,她不会亏待你的,你的事儿自有她做主。”
季泠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一开口,她怕自己会哽咽,实在是委屈到了极点,又觉得羞恼。更何况这种事情,越是辩解越叫人误会,完全是有口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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