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是真的很开心。
指腹轻轻地描摹过车窗上映照出的他的侧影,陶初也忍不住弯了眉眼,笑得很开心。
“初初?”
沈玉致忽然听见她的笑声,就偏头看了她一眼。
“啊?”陶初回头看他时,仍是笑盈盈的。
“你很开心吗?”他注意着挡风玻璃外的路况,并没有再看她。
陶初嘿嘿地笑了两声,“嗯!”
“你开心,我就会特别开心!”
她忽然又添了一句。
这句话说出来,沈玉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又收紧了一些,他偏头来看她时,正好撞见她正望着他笑的模样。
她的那双眼睛,漆黑,又明亮。
犹如千里河畔铺散的灯影,她的眼里仿佛盛着永夜的黑,又好像有万千灯影的光。
而此刻,她的那双眼睛里也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
一如六千年前,人间江南初遇时,那个撑着油纸伞,站在细雨绵绵的杨柳河畔,踮起脚尖,奋力地将纸伞遮在他的身上,替他挡去一身风雨的同时,却让自己淋湿了半边肩膀。
那时,她也还是这样冲着他笑。
傻傻的,却如同一把极尽温柔的刀,一点点地刺进他的心里,却不曾涌现半分疼痛。
七情六欲,凡尘一会。
这些并非是一个神明该贪恋的。
当时当日,他本也是这样以为。
彼时年少的他,自以为从没将一个凡人姑娘放在心上。
可那,终究只是他的以为罢了。
长极渊下整整六千年的岁月,即便一直被冰刺刺穿腹部,即便数千年来,伤口从未愈合,即便那寒潭的水已经被他的鲜血彻底染红,即便那水寒凉彻骨,他都未曾折断脊骨,俯身认错,更不曾为此掉过一滴眼泪。
他生来,就是骄傲的。
此生无人,能真正折断他的脊骨,令他低声认错。
当年清风朗月般的小殿下,在刺骨冰冷的寒潭里,渐渐蜕变成长。
这是一个注定痛苦千万倍的过程,他千年饮恨,恨不能毁天灭地,断了这天下的生路,也想彻底摧毁他那位父君此生所有在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