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礼虽心智不全,身量却是足够高挑。这般与周修远站在一起,竟然比周修远高出半个额头。他瞪着一双大眼睛,凶巴巴地就要伸手推人:“你走开!不要靠着长安!”
周修远会给长安好脸,可不会给对他动手的男人好脸。只见他脸色一阴,立即就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陆承礼的胳膊。长安顿时大惊,忙开了口道:“三表兄,承礼心智不全。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请您宽宏大量,莫与他计较。”
周修远:“这位是谁?你那个外姓的义兄?”
长安当真被吓出一身汗,周修远这个人外表看着再温和,也藏不住内心的野望。看过了全本书的长安,对他冷酷脾性有着深刻的印象。于是连忙点头,“三表兄,别看承礼生得高大,心智其实只是六七岁的稚儿。他一直与长安相依为命,最是护着长安。此时不当之举,也是承礼误会了表兄要欺辱长安,还请表兄莫要……”
“……欺辱你?”周修远抓到一个字,低下头来,目光幽沉沉地凝视长安鲜红的唇瓣,“长安这就言重了。本王何时欺辱过你?这话就说得有趣了……”
话音一落,长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周旋了许久, 周修远才相信了长安。或者应该说, 放过了长安。
一把扯过周修远手中的头发,长安飞快地后退,迅速就冲到了门边。经过陆承礼之时, 顺手拽着人, 把他拖到身后。周修远没有阻拦, 甚至嘴角还挂着笑。负手转身, 施施然越过屏风去方才长安坐的窗边坐下, 指了指对面笑道:“过来坐。”
长安没动, 隔着仙鹤与松图的屏风与周修远对视。
这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冷脸的周德泽与眼珠子乱飞的周涵衍一道进来。罗秀紧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依旧半个眼风都没留给长安。
长安这时候也没心思想其他, 就紧紧盯着周修远,生怕他有任何不当之举。
人一多,周修远也收起了嘴角轻浮的笑。目光却还锁定了长安,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在座除了陆承礼不懂,其他人都深刻感受到。长安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周和以半夜爬床都没这么令她感到不安。
“过来坐, 长安。”见长安不动,周修远又复述了一遍。
再好听的声音,这时候听起来也头皮发麻。长安整个人都快绷成一条线,犹豫了片刻, 还是抬脚越过了屏风,在周修远的对面跪坐下来。
屋里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长安。
周修远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番绝顶美人,心情十分愉悦。事实上,对长安,他原本不过存了猎艳的心思,得手了估计就不想了。然而公主府的这姑娘对他并不殷勤,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平素俩人若巧合碰见,也是他觍着脸去招惹人家。
这般一来二往的,周修远的这颗心极跟猫爪似的,割舍不下。
长安眼观鼻鼻观心,全神贯注地琢磨着要怎么解释偷听这件事儿。周修远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不开口,吊着长安的这口气儿。屋里越安静,长安的这口气就越下不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憋得,额头都被冷汗给濡湿了。
“罢了,本王最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周修远自诩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时候也不故意为难她,“长安你且说说,都听到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长安的眼睫抖得飞快,倏地抬头看向他。
周修远挑起了一边眉头:“你照实说。”
照实说是不可能照实说的,除非她是个傻子。长安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犹豫地不敢开口。这般窘迫的模样,叫旁边最看不得美人受罪的周涵衍心都碎了。周涵衍想帮着说句话,还没开口,就被周德泽的冷眼给瞪闭嘴了。
他整张脸揪在一起,实在不忍心,干脆扭头出去了。
周德泽瞥了一眼周涵衍愤愤的背影,心里叹气,面上却半分瞧不出来。从进门就寻了个角落站着的罗秀,目光在长安身上沾之即离,并不多看。
须臾,长安还是开了口。直说自己除了周和以的名字以外,并未听到什么。
周修远手指点着矮几的桌案,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事实上,除了‘夜枭’以外,许多事情他们都没来得及细说。周修远凝视着长安,窗外的光洒在她身上。长安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京城难寻第二个。若非这是过了明路的未来溧阳王妃,周修远当真想不顾长公主震怒,直接把人掳回府里去珍藏。
心里念头几经反转,周修远又问了长安几个问题。
长安确实没听到什么,办半真半假地答。
最后周修远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才松口放了长安一行人离开。长安本还想偷听下这群人要商量什么,但刚才发现偷听,周修远这次派人直接将天字号雅间儿都包了。门前又派了两个护卫守着,这才放心去商议大事。
长安带陆承礼出来,登上回府的马车,才发觉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周修远如今尚未登上帝位,气势已经十分惊人。原本长安还不太懂什么叫上位者气势,此时已然深刻地体会到。深吸一口气,长安摩挲起手腕上的珠串,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夜枭’什么的,该不会是她手上的这个东西吧……
虽然有点扯,长安小心地摘下手上的珠串。两手捧着对准窗外的光照,仔细看珠串里的鬼脸。每一张鬼脸都不相同,十八颗,表情各异。枭鸟长安知道,夜间捕食者。夜枭的话,字面意思解释的话,应该是暗中捕杀猎物的人。
……所以,这是个暗杀的队伍吗?
长安不由想起周和以那一身刀伤,不能请大夫,只能熬着的事。若‘夜枭’这个组织真的存在,周和以该不会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吧?脑洞开得有点大,但好像并非全无可能。长安仔细回忆周和以的作风,感觉各方面都符合这个设定。
怪不得明惠帝那么信任和偏爱周和以,长安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
那,如果周和以真有一个暗中的身份,那他似乎不该离开京城,离开明惠帝的身边。毕竟‘夜枭’这个队伍,只为皇帝一个人所用。那,为什么他后来又去从军?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长安动了动好久没用过的脑子,去仔细回忆剧情……
奈何那本书的主角是姜怡宁,周和以从军这一段,作者着重在姜怡宁如何闯出了大盛第一才女名声上,并未着笔描写周和以。此时靠着模糊的记忆,长安也不知发生过什么。
想到头疼,长安索性也不想了。
裹紧大麾,长安将脸缩进脖子里,闭目养神。红雪换了新的手炉递到长安的手里。温暖的感觉一上来,长安打了个哆嗦,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一件事。礼部尚书府,是不是之前在公主府门前掳走她的色胚的府邸?
礼部尚书因押妓案倒了,王家一家人全被打入天牢。
长安恍然间有些惊讶,王家那么强势,那个掳走她的王冲那般强横,居然这么快就倒台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驶,路过巷子口,忽然停下来。
车上的人面面相觑,红雪还没张口问,外头就有人十分急切地叫道:“主子,后头的马车被人不见了!公子不见了!”
长安一愣,刷地一下掀开了车帘:“你说什么!”
外头是郡主府的车夫,正立在马车下一手指着后头急忙道,“方才奴婢转弯,正想叫后头马车注意,切莫磕到碰到。谁知一扭头发现,公子的马车根本没跟上来!”说着,车夫手脚并用,“一点动静也无的奴婢便没多注意,一辆马车怎么就能不见……”
这次出门,长安是用了两辆马车的。长安自己一辆,陆承礼一辆。长安于是掀裙摆就要下车去瞧,然而她下来,四个方向都找遍了,目之所处之地并无马车的踪影。
奇了怪了,那么大一辆车都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