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搏命司时 雪寅 2018 字 2023-11-18

“阿姨,我是晚辈。”倒好茶后,董硕坐回位置上,双手放在桌面,认真地说。

“我……”卢萁避开了董硕那清澈的目光,因为这目光对于久处黑暗的她来说,太刺眼了,“祥平,你是祥平的朋友。那……他……”

“他很好,”董硕知道她在问什么,“今年高考考进了一医大,重本,985兼211。他现在正在学校上课,不太方便,所以托了我来看看您。”

“好,好,好,他好就好……”卢萁双手握着茶杯,不停地点着头,可目光却一直不敢向董硕的方向看,“那他,他是……他是怎么……”

“他很小被领养了,养父母对他很好,还有一个一起被领养的妹妹。”

“那就好,那就好……”卢萁不知道将这三个字重复了多少遍后,突然抬起头,可抬到一半就又缩了回去,“他竟然还……记得我,还让你来。其实……他要是忘记,到更……”

“他记得,”董硕打断了他,“全都记得。”这几个字咬得很重,像是话中有话。

卢萁敏感地听出了重音背后的东西,又或者说,是董硕的重音让她想起了什么。她不再说话了,而是死死地盯着茶杯中那一根根躺尸似的茶梗。

“他全都记得。”董硕又说了一遍。

卢萁将茶杯捏得更紧了,颤抖着的手指将杯中热水溅到了手背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烫。

“阿姨,”董硕在心底叹了口气,“您还有个女儿吧?”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啪――茶杯被撞翻了。茶水尽数洒在了卢萁手上,可她却只是呆呆地望着董硕的脸,什么都没有做。

董硕吓得连忙抽了一筐纸巾,跑过去帮她擦。之后又扶着她想将她往洗手间带,试图用凉水冲洗烫红了的地方。

可卢萁却像是个静界中的静者一样,定在原地半天没能被董硕撼动。

“是啊。”就在董硕早已经忘了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卢萁开口了,“我有个女儿,”带着绝望的哭腔,“我有个女儿,全世界最好的女儿。”

董硕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聪明、勤劳、温柔、体贴、孝顺、乖巧……”

“但她却走了。”

“被我杀了。”

“被我亲手杀了。”

――――――

京山高速上,卢彭二人终于摆脱了堵车路段,开始放肆地飞驰了起来。

“你明明很在意。”彭莎瞄了一眼从半个小时开始就一直盯着窗外的卢苓韵。

“嗯?”卢苓韵回过了神,“在意什么。”

“在意她,”彭莎说,“你妈妈。”

卢苓韵将目光移回了窗外,就像没听见彭莎的话一样。

“不然你不会让老板帮她安排工作的,而且还要求把它伪装成巧合。”可彭莎却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你很在意她,在意她的健康,在意她的感受。”

卢苓韵掏了掏耳朵。

“但这些年来,你却从来没去看过她。”卢苓韵的不做声使得彭莎开始得寸进尺,“这次也是这样,你完全可以去直接见她的。当初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全部处理完了,没有半点马脚。这世上除了我们、你外公、你爷爷、李福和你自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确定李福的女儿曾……包括你妈妈。你完全可以出现在她面前,随便扯个理由编个故事,告诉她,你还活着。”

“可你却没有。因为你恨她?怕她?还是……”

“零八年,”卢苓韵回过了头,“零八年的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是九六年出生的,但为什么生理年龄只有二十一岁,你知道吗?”用着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的咄咄逼人的口气。

“……知道。”彭莎叹了口气。

“哦。”卢苓韵很快就收回了气场,又回到了那盯着窗户和车速过不去的模样。

“所以,”彭莎向来是个爱作死的人,“你还是恨着她?”

“莎姐啊――”卢苓韵靠在椅背上,将声音拉长了,“好人死于话多。”

“别来这套,”彭莎却早就免疫了卢苓韵的唬人,“对我没用。我现在是在认真地问你,因为车已经快下高速了。我不想你等会儿遇到什么后,再后悔地动用能力。别以为我不懂,你的能力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但这‘所有人’却不包括你自己。”

“我……”卢苓韵的额头上暴起了一根青筋,可这条青筋却又很快被苍白面色代替了,“你要我怎么办,怎样做才对,怎么办才好?”

“不怎么办,”彭莎放慢了车速,“只是希望你能别再一个人憋着,说出口,让事情过去,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卢苓韵的表情是悲哀的,“我要怎么放过自己?说出口,我又要怎么说出口?难道你就那么想听到我说……我说……”

卢苓韵的眼眶红了,却没有液体流出来:“我说……我的亲生母亲……”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零八年的第一场雪有多冷,你知道吗?”她将整个人靠在了窗户上,“我知道,我知道得刻骨铭心。”

“那场雪从早上四五点就开始下了,”卢苓韵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平静深处藏着的,却是麻木与绝望,“我知道,因为那是我每天起床干活的时间。那天我也是像往常那样,起来收拾好了前一晚被他弄得烂七八糟的屋子,给他们做了早餐,给鸡喂了食,把猪草……”

“我不知道那天有什么不同,除了那场比往年来得稍微早了些、大了些的雪。我回家做好晚饭后就已经七八点了,他们吃完喝完,就又到了那个时候。可他那天却……他饭后没有喝酒,也没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他、祥平和爷爷都出门了,然后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去干了什么。我只知道……那是祥平出生后,我第一次睡在床上,睡的是祥平的床。虽然也是硬的,但却很暖,很暖。我那天其实很开心,算是在那之前的记忆里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没人打我,我还睡在了床上。”

“但……极乐之后往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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