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 / 2)

四目相接,两人眼里都是笑意。

瑶光低声问他:“你是知道我身份的,你不怕么?”

定寻眼中笑意不减,也低声答道,“你这是第二次问我怕不怕了。我的答案,和上次一样。”

言毕,两人携手而行。

走了几步瑶光就发现,定寻似乎从未和旁人牵过手,以致于他们同行时,是她在“牵”,他在跟随。她随即想到了定寻说过的身世,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一点,定寻不解地垂首看她,她对他笑,他便也回笑。

这次授课,讲的是如何在运气调息时将紫府中的光团化作一串走珠,在想像中沿着身体经络从头部走到四肢、躯干再返回紫府之中,行走路线固定,行走一周,成为一周天等等。

授课之后,定寻和瑶光说,他大约要七八天后才能再来。因为陇西开春后果然发了疫情,道观中最近事情颇多。

瑶光难掩失望,定寻像是要鼓励她,又像是要给她点补偿,柔声道:“你这段时间好好学我今天教你的东西,下次我来,就开始教你用剑,好不好?”说着,伸手在她鬓发上摸了摸。

瑶光不觉失笑,也伸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笑定寻,“你怎么像摸小狗还是哄小孩似的?”

定寻脸一红,移开目光,转转手腕,拿出严师的款,“总之,你好好练习。下次我来是要考较你的。若是学的不好,就不必学剑了!”

瑶光赶紧拽住他右臂不放,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摸摸他的头,撒娇道,“我自然会好好学的,你那么凶干嘛?”

定寻哪里抵挡得了她这架势,顿时满脸通红,开始还绷着脸严肃斥责她,“大胆!你怎么能这样放肆!”他说着抓住她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拽下来,可又不舍得松手了,握着她手掌顺着头发滑到自己脸庞,半阖着眼,用脸颊轻轻蹭她掌心,又像是在细细闻她手上气味。

瑶光靠近他一点,耳语般轻声道:“道长,我还想更放肆……”

他睁一睁眼,又闭上,声音几乎有一点颤抖,“你想如何?”说着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不知是要将她拉进怀里,还是要拒绝她进一步靠近。

这时窗外猛地一个炸雷,定寻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一把将瑶光推开,一抖袍角站起身,瑶光没防备他会突然这样,跌在定寻刚才坐的蒲团上,惊讶地抬起头,感觉自己像是个为了度雷劫躲进寺院里的妖精,原本只要躲在这道士怀中就能平安,可他偏在最关键的时刻破解了她的蛊惑。

窗外几道金色的闪电使阴雨天里昏暗的屋子亮如白昼,定寻的脸色变了几变,又是懊悔,又是惭愧,又是焦急,又是怜惜。

他重新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把瑶光扶起来,瑶光却低下头,自己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袍道,“我没事。”她干巴巴地笑着行了谢礼,“多谢道长教诲。我,我这就走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这时是什么感觉,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别说大雨将至,就是冰雹将至,凛冬将至,也得赶快走。

怎么能不赶快走呢?

被拒绝的尴尬、羞耻还是其次,更严重的是失望。他说,他不怕。她竟然信以为真了。可这个令她失望的男人,又明明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听说雷电会使一些精怪幻化出的美好消散现形,她还是赶快趁着没散之前跑吧。

她急匆匆出了屋子,向着前院停马的地方疾走,即使听到定寻在身后喊她“瑶光”也不绝不停步,到了后来几乎是在飞奔。

大约是因为要下大雨了,仆人们再想不到此时会有人要骑马出庄院,瑶光一路上一个仆人都没遇到。她骑上马,出了庄子,天上又落下雨滴后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拿着蓑衣没穿。

她刚穿上蓑衣,系好斗笠,黄豆大的雨滴就纷纷落下。

转瞬间雨就下大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瑶光早就过了在暴雨中奔跑以示伤心的中二年纪。

从近芳园到齐云道院这一路有很多院落,每个院子门前都可以避雨,她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下马,上前敲了敲门,没想到运气还真好,这家主人刚好来了,门上的仆人报说有一位坤道来避雨,人家还叫下人请瑶光去休息喝姜汤。

能在这地方修别墅的,都是崇信福报的,就是个乞丐上门也会好好给顿饭吃,何况瑶光一看就穿戴不凡,又是位女道士,若是家中此时有女眷,必然还要请瑶光进房中说话。

瑶光喝了姜汤,枯坐了一阵子,脑子里先前还乱哄哄的,仿若有潮水奔涌,渐渐地,和外面的雨声一样平息了,变小了,温和了,冷却了。

她看看腕表,已然是下午三点半了。

她重新上马,向着齐云道院走去。

这时暴雨又变回了绵绵细雨,被风吹落在脸上是一团湿润雾气,她的胸口也像堵着一团氤氲雾气。

该后悔吗?并不。迟早都会发生的。

令她感到比较惋惜的,是自己还没学到定寻一成本事。只会内功有毛用啊?遇到坏人的时候要拿蒲团闷死他们还是怎样?

要是定寻从此不再教她了怎么办?以此人性格,倒也不会。恐怕,会再回到函授模式。或是叫他的两个徒弟之一来教。

她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群人骑着马停在路中间,其中几人身形宛如铁塔。

还未走近,就见其中一人欢呼一声,“那不是韩道长么!”

那人话音未落,只见一匹黑马越众而出,直冲向瑶光。

第124章 夜雨霖铃

一匹黑马从那群人中越众而出直冲向瑶光,她连忙勒住马定睛一看马上的人还能是谁自然是定寻!

定寻此刻看起来很有些狼狈。大约是急着出来他还穿着广袖翩翩的道袍虽然穿了蓑衣,可这时衣袖和袍角早就湿透了,袍角贴在马腹上衣袖嗒嗒滴着水,脸上不知是汗还是雨湿淋淋一片。

他纵马飞奔至瑶光近前,连道:“你去了哪里?你还好么?你……”问了几句后才看见瑶光衣衫整洁并未淋雨,就连她那匹马,也看起来比他的马精神。

瑶光坐在马上叉手致意“让道长费心了。我去了一家人家躲雨一切安好。”她又向高立臣等人施礼“烦劳大家了。”

定寻此刻的神色难以形容大约是委屈中带点欣慰欣慰里又发酵着懊悔,懊悔里面隐藏着难堪。

众目睽睽,大路之上他原先想到的种种再见后要对她说的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了,见瑶光并无下马的打算只好黯然道:“你平安就好。”停了一停,他又缓声道,“高立臣,你护送韩道长回去。”

瑶光微笑向定寻致意,他不再说话,勒马转身而去,那一大群护卫也紧随他离去,马蹄声响,瞬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瑶光和黑铁塔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到了齐云道院,高立臣本已向瑶光告辞了,拨转马头走了几步,又跑了回来追上她,“韩道长……”

瑶光停下马,“高先生,何事?”

黑铁塔扭捏了半天才道,“那个……七日后,我照旧来接你,啊?”

瑶光心里想,只怕你主子到时候改主意了,可仍然微笑着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