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郎把两脚放在木桶边缘,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可以擦脚的布,瑶光催促道:“唉你就左脚踩右腿右脚踩左腿就成了!”
十七郎无法,只好照做,然后向床中间移动一点,两只脚晾在床边,瑶光不耐烦地叹气:“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扭扭捏捏的,快钻进来吧,这好容易焐热了,一会儿又冷了。”
小少年别别扭扭脱得只剩中衣,依言盖上被子,靠在床头,继续说起来。
收尾工作麻烦事多,端王处理过南疆叛乱后的安定重治,挺有经验,过了几天,新任州牧带着四部人才的工作组来了,十七郎的工作从跑腿、收集整合情报渐渐只剩下列席会议了,就不禁会无聊。
他说到这儿,瑶光用手拍了拍额头,“我知道了。”
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闲不住。一样,是钱。不管你去没去过华尔街都应该听说过这句话:money never sleeps.
和钱一样昼夜都想忙活的另一样东西,就是高中男生的jj(不是晋江)。
少年的荷尔蒙一骚动起来,常常干出事后自己都觉得傻哔到极点的事儿。十七郎也不能例外。
他在一次列席夜间会议的时候走神了,然后就也不造怎么想的,从怀里取出特务必备小本和笔画了个小yellow图。
“图呢?”瑶光问。
十七郎抽噎一下,“六哥撕了。”
瑶光摇摇头,“行吧,你继续讲。”
端王应该是开会的时候就发现小堂弟开小差了,但他当时没吱声。估计是想给小堂弟留个面子。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得给小堂弟一个教训。于是,他在会议结束后带着小堂弟去参观渤海侯家的演武场,比试弓箭马术时也不知怎么撞了十七郎一下,就施展妙手空空之术把他怀里的小本给摸出来了,打开一看,哈哈,少年,你长大了呀!
十七郎当时脸就白了。既有尴尬,也有担心,当然还挺害怕的。
但端王只是训斥了他几句,就把本子还给他了,还再次强调“你是能练成上乘先天功的啊不过你得禁欲到二十岁”“你可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呀”“你这个年纪还小不要整天想这个事情”“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不像你思想这么复杂,我整天就想着好好练功天天向上”等等。
十七郎羞愧又懊悔,老老实实认了错,重新当回乖宝宝。但现在想来,端王兄对他的关怀远比平时表现出来的要深。
他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但端王很可能暗中派了人去查探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也许是想看看是谁教坏了他,也许……他当时已经有所怀疑了。
班师回朝后,皇帝论功行赏。十七郎本来就是皇帝派去长见识刷资历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好,当然得有一份封赏。
但是——假若他是跟着第一批前线部队去的,真刀真枪打了几场,那人家也服了,可皇帝分给他的活儿偏偏还是不管文臣武将都不大瞧得起的特务工作。
于是今日的庆功宴上,几个随着端王出京没能捞到战功的老将就端着酒挨个来恭喜他了,年少有为啊,还未弱冠,已经升到正四品校尉了,可比我们这帮老家伙强太多了……
十七郎虽是宗室子弟,又得皇帝宠爱,但一来他爹张掖王在一众藩王中既没权又没钱也没什么太牛掰的本事,出名的只有生孩子这一样,这些老兵油子着实不大看得起,二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关系户,这个功劳是靠着皇帝的宠爱才落到自己头上的,其实派哪个锦衣卫督使都能完成,他觉得既然已经得了便宜,再不把这个酒给喝了更叫人瞧不起,那以后还在京城混个屁呀,来,喝!走起!谁怕谁!因此对敬酒者来者不拒,宴会还未结束,他已醉得不成样子,端王便叫人备车,亲自送他回去。
十七郎在宫中尚能维持住体面,回到家一进内堂大门立即又跑出去吐了,等他摇摇晃晃回了卧室,傻眼了。
他六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本从他床头拿的书,脸上带着笑,眼神能杀人,“十七郎,没想到,你也爱看这个书啊……”
十七郎一下酒醒了。
端王手指一动,书页哗哗翻动,他用两指夹住书中夹的一页纸,轻轻笑道:“你这图,还不舍得丢掉呢。嘿。”说着把图撕了连著书劈头砸在他脸上。
瑶光听到这儿,不用想都知道那本书是什么。还能有什么?她的床头读物《金灵翘传》呗。
十七郎被书砸在脸上,人懵了,他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端王就走了。
他站在原地心乱如麻,等神智稍微恢复,就骑着马出来了。
瑶光连忙问,“你确定没人跟着你?你的马放在哪儿了?”
十七郎道:“没人跟着我。我还不至于失了智。我换了身衣服从后院马厩牵了匹马偷溜出府的,赶在城门关门之前跑出来的,一路上哪有人跟着我?我不敢从翠谷正门进来,从后面山谷绕过来的,那里有几户人家养着牛羊,我把马放在人家牛棚里了。”
瑶光揉揉太阳穴,“你这傻瓜。”她深深呼口气,又问,“这么说来,其实他并没明确地问,你也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十七郎皱眉,大惊,“姐姐,这还用问?这还用我答?我还有胆子、有脸面答?”
瑶光再次无奈摇头,唉,小弟弟就是小弟弟,“所以,你是在他冷笑质疑你的时候,露出了什么表情?是不是?”
十七郎沉默片刻,目光闪烁,点了点头,“大概,确实如此。”
瑶光突然笑了,“然后,你觉得,你的表情,等于默认了他没问出来的问题?”
十七郎急了,抓住瑶光的手臂用力摇了两下,“姐姐,我这么赶过来,不想惊动任何人,跑来给你报讯,是为了什么?你怎么还能这么没事人似的不慌不忙?”
“哦,我也想问你,你这么偷偷摸摸又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我,是想要我干什么呢?”瑶光仍旧微笑着,还顺手摸了摸十七郎的脸。
十七郎急得双手握拳往盖着被子的大腿上捶了几下:“还能干什么?给你通风报信,让你赶快跑啊!你收拾好细软,我背你越过溪涧,我带了两匹马,给你一匹,你骑术不错,可以在天亮前赶到京郊四县任何一处城门,天亮后城门一开你就进城,之后再出京畿,往西北或是西南走。陇西有了雪灾,皇上命各西部各州府调集商队运送救灾的物资,这一路上必定有很多商队,你可以找个商队跟着走一段,到了瀍州之后,你再转向东方,去卉州,从那里坐船,可以一日之内直到泉州,你不是有个好姐妹孟令仪在那儿么?求她帮忙,让你混上商船出海,再之后,不管是去东山国,还是下南洋诸岛国,从此海阔天空。”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帛书,“我从前跟着季指挥做锦衣卫密使时偷拿了他几份路引,全是空白的,你一路上用一份,过了几城,就再换一份,更换身份。”他叹口气,“姐姐,我对不住你。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瑶光接过这叠帛书打开一看,果然是印着繁复花纹的路引,绝难仿造,路引上甚至盖好了各种公章印鉴,只空着持证人身份的部分。
这东西,搁在现代,就好像空白的真护照一样。杰森.伯恩在苏黎世银行的保险箱里就放着一叠。
想来,是锦衣卫们执行秘密任务时用的。
瑶光握着这叠路引往手掌上拍了拍,收在床头柜中,“行啊十七郎,你可真是个人才。连锦衣卫的东西你都敢偷。啧啧。”
她目光盈盈,看着小少年那张尚显得稚嫩的脸,“我问你,我走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第111章 对峙
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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