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话刚说完,瑶光立即星星眼鼓掌,“大人俊才!我刚来时,听村民们正是如此说的。您虽不在场,却仿佛亲见一般。”
县丞相当得意地以指抿须,“道长谬赞了。这乡间多有此事,凡此种种,多于争产业有关。”
他对韩瑶光和颜悦色,转过头对曹娥兄嫂是一副吊死鬼脸,吊着眼梢,咧着嘴角冷笑,“你这汉子,忒也糊涂!你妹子既有做生意的才干,你理当和她交好,也受她带契,她将来收养螟蛉子,自成一户,难道不要你帮衬?如此才是合家兴旺之相。只为夺妹子资产,逼嫁寡妹,忤逆父母,着实可恨!来呀,打他十个板子,叫他长长记心,以后别再一味听你老婆挑唆。”
众衙役又按住曹娥她哥,扒了裤子,手起棍落,落肉有声,直打得曹大郎哭爹喊娘,哭叫时又臭骂他老婆“丧门星!臭婆娘!都是你挑事!”
曹娥看她哥被打,先是觉得有些快意,后来又不忍,转念一想又硬起心肠,直勾勾盯着看。
曹娥爹娘早在儿媳被抓住竹板子掌嘴时就被吓得不敢动弹了,这时也不敢出声。
张、曹两家族人更无一人吱声。
张大郎心想,这也算出了口恶气吧。
十下板子很快打完,曹大郎大腿屁股肿起得有两指高,他两个本家兄弟搀扶他起来,他还得给县丞大人谢恩,感谢教诲呢。
县丞叫曹大郎,“可长了记性了?那便把张家的聘金彩礼退还给人家吧!婚书也毁去。都散了!”
曹大郎忍着气痛去退彩礼,韩瑶光这才挽了曹娥去给县丞道谢。
李县丞三四十岁,本以为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哪想到端王良娣会派人请他来帮忙呢?曹娥一事于他是举手之劳,且她们人证物证俱全,占着理,这一点也不费事。这次帮了忙,谁知日后会不会有点什么机遇呢?
当下,他端着为民操劳的架势安慰两人,“炼师多礼。曹娘子多礼。你们本占着理呢。唉,就当是场飞来横祸,日后必有后福。”
言罢,摆着谱儿叫众衙役走了。他心想着,可不能叫韩瑶光瞧扁了我,当我是趋炎附势之辈。转念想起不久前韩瑶光称赞他,又得意不已,又捋了捋胡须。
瑶光陪着曹娥去家中取她的财物,“你想好了,这契书……”
曹娥强忍眼泪抓牢瑶光的手,“炼师,多谢。”
曹娥哥嫂刚被打了一顿,哪还敢闹腾,曹娥去了她嫂子房中,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她存钱的那只小木箱子,上面的锁已被撬掉了,打开一看,里面的银锭铜钱比她码得还齐整呢,一串也不少。想是她兄嫂拿到她的钱箱后迫不及待数了数,也没想到要转移或藏起来,嫁掉了曹娥,还用藏么?
曹娥上前拜了拜她爹娘,“爹,娘,曹娥不孝,今生不愿再嫁。我回山上去了。”说完,提着包袱,再不回头,和韩瑶光一同离去。
回到漱玉街,薛娘子迎上前,“恭喜娘子。”曹娥含泪答谢,“多仗薛娘子为我谋划斡旋。”婵儿和另一个帮工丫头娟子跑上来抱住曹娥,三人又是一场痛哭。
回到灵慧祠,薛娘子问瑶光,“你怎么不开心?”
瑶光眼中满含悲伤,嘴角却翘着,“我开心啊。只是觉得很累,笑不出来。”
薛娘子逗她笑,“想是在肉疼疏通关系,打发一众衙役的那五十两银子?”
瑶光噗嗤一笑,“便是五百两,能换来一个人的自由和尊严,也值了。”
她只是感到很累。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曹娥,她们,并没有遇到韩瑶光和薛照。
女性在这个世界是这么艰难啊……一个贫民女性更是如此,几乎全无人身自由。
广泰公主说的不错,女人在这世上,一步也不能退。
这一夜瑶光睡得极不安稳。
清晨时,天还未亮,大约五点多,她实在无心再躺在床上,干脆披衣起身,提着灯笼出了别院,想在翠谷中走一走。
走到之前她相看过那间葫芦形的院子时,瑶光大感惊异,这院子里竟然透出些微光,再看看厨房的烟囱,冒着缕缕炊烟,上次租山下毛线作坊时陈三嫂明明说这院子还没人买下呀。
她提着灯又走了几步,想了想,吹灭了灯,走近院门,想听一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瑶光刚走近门口,吱扭一声轻响,院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提着夜桶出来,刚好和瑶光打个正照面。
第97章 桐花女
瑶光和开门的人都吓了一跳两人各向后一退。
开门的是个个四十多岁的婆子穿着一身灰衣,高高颧骨,面色苍白,怔怔看了瑶光几眼放下夜桶向瑶光行了个礼侧身提起夜桶走了。
瑶光也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皱眉急忙转身回家。
到了家中秦婆子等人已醒了,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瑶光叫她,“你去山上叫多宝夫妇来一趟再带几个壮实的婆子来。都骑驴骑骡子来!要快。”又嘱咐另外两个婆子,“你们到谷口候着若是见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婆子要出谷不管怎样先拦着她。”
众人听命而去。过了多半个小时,天上飘起小雨雨势渐渐大了雨点敲得屋顶瓦片滴滴答答。
一个婆子跑回来禀报:“娘子,王掌柜在谷口将那婆子捉住了!”
丫鬟婆子撑着伞,瑶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匆匆去到谷口,那个婆子依旧一身灰衣,手臂上挂着一个包袱,虽然头上身上淋了雨,但头发梳得光光溜溜,用一支银扁方在头顶盘成一个髻,她被两人婆子夹在中间,倒也镇定,见了瑶光还斯斯文文行个礼,“韩道长好。”
瑶光朝多宝看一眼,多宝道:“娘子,此人正是那一日在灵慧祠骗我们门礼的。”
秦婆子问:“娘子,可要扭她去见官?”
瑶光迟疑一下,问那婆子,“你怎么会住在那别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