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不敢再留人,生怕再出乱子,急忙说:“既然太子殿下和太医在东宫候着,我就不留霍姑娘了。东菱,送霍姑娘,路上仔细着。”
“是。”东菱屈膝行礼,然后悄声快步走到霍澜音身侧。
霍澜音转身往外走。
娴妃目送霍澜音的背影,看着她在门口停下来,娴妃的那颗心又提了起来,生怕节外生枝。她只想过安安分分的日子,不管是皇后也好,还是太子也好,她谁也不想招惹。
霍澜音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对上崔欣媛愤恨的目光,她悠悠轻叹了一声,略带着嘲意地开口:“当初在西泽,那些闲散人评第一美人,你不过没被选中而已,至于记恨我至此吗?”
霍澜音顿了顿,才继续说:“害我有什么用呢?就算没了我,还有第二啊。你又不是第二。”
“你!信口雌黄!”崔欣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也涨了红。
宋家桃惊愕地抬起头,看看霍澜音,又看看崔欣媛,简直不敢置信。当初小舅妈不是说她抢了霍澜音的第一美人头衔,所以霍澜音才处处针对她、使劲儿欺负她吗?怎么……反过来了?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宋家桃的目光在霍澜音和崔欣媛的脸上瞧来瞧去,最后恍然大悟。谁长得好看这么明显的事情分明一眼就能分辨,她怎么被小舅妈骗了这么久……
宋家桃懊恼不已。
崔欣媛恨透了霍澜音这种高高在上带着嘲意的目光,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当初在西泽,她就是这样永远立在枝头的姿态。如今她嫁给了娴妃的亲弟弟,身份水涨船高。她可是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而霍澜音无名无分,怎么还敢如此对她?!
霍澜音已经转了身,不想再理崔欣媛。她向来不肖于理会崔欣媛,当初在西泽是,如今在京城也是。
“霍姑娘,请。”东菱先一步推开房门。
霍澜音看着立在门外的卫瞻,怔了怔。
他何时来的?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娴妃惊了惊,赶忙疾步赶到门口:“太子殿下过来了,外面天寒,快请进来喝一盏热茶。”
崔欣媛脸色一变,急忙掀开被子下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急急和宋家桃过来一起行礼。
卫瞻本想带着霍澜音赶快离开这里,却忽然改了主意。
宫人跪了一地。
霍澜音随着旁人一起行礼,卫瞻迈步进了屋,经过霍澜音身边的时候,顺手将她扶了起来。他却没有看霍澜音,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径自在上首的座位坐下,问:“有什么茶?”
“上个月陛下刚好赏赐了宁云春,听闻殿下喜欢,不如就用这茶。”娴妃若有所思看扫了霍澜音一眼。
卫瞻“嗯”了一声。
娴妃令宫女赶忙去泡茶。
这宁云春讲究一个清澈之感,茶器必须用新的。宫女急急去库房寻一套新茶器,再烧水煮茶,着实要费一阵功夫。
宫人跪了一地,卫瞻没开口,没人起身。
卫瞻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转着桌面上的一个丹青茶盏。瓷器划着桌面的声音轻轻脆脆的。
过了好一会儿,卫瞻才抬起眼睛瞥了跪地的崔欣媛一眼,恍然道:“哦,宋二夫人怀着身孕不宜久跪,起罢。”
“谢殿下。”崔欣媛将手递给一旁的丫鬟,才反应过来卫瞻让她起来,又没让旁人起来。她只好自己起身,跪得久了,等她站直了,腿上才传来酥麻的感觉。
而且她隐隐觉察出腹部的难受来。不是因为跪,因为在卫瞻没进来之前,她肚子已经觉得不舒服了。难道是因为她故意摔倒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她摔下去的时候分明拉着丫鬟一起,几乎坐在丫鬟的腿上啊!若真是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妙了……
宫女端着宁云春进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
卫瞻瞥了一眼,才端起茶盏,他拿着茶盖慢条斯理地拨了拨飘在上面的几瓣茶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由地望向了他。他拨弄茶叶的动作一停,所有人同时迅速悄悄收回了目光。
卫瞻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所有人的心忽地跟着一紧。
哦,也也不能说是所有人。霍澜音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甚至唇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卫瞻指了指崔欣媛,道:“给宋二夫人喝罢。”
被点了名的崔欣媛一惊,简直要被吓破了胆,她不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赏赐”。
卫瞻起身,大步往外走,霍澜音默默跟了上去。卫瞻迈出门槛,又回头,道:“音音很喜欢硕婉,有空让硕婉到东宫玩。”
娴妃眸光微闪,立刻说:“好,得了空,我就让她去。”
卫瞻不再说什么,登上华舆,朝霍澜音伸手。霍澜音动作自然地将手递给他,挨着她坐下。
霍澜音坐得腰背笔直,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卫瞻略略侧身,一手支着下巴细瞧霍澜音的神情,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
霍澜音悄悄竖起耳朵。
卫瞻重新坐直身子,将手掌覆在霍澜音搭在膝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放心,有孤在,小皇孙一定平平安安。”
——他果然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