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嬷嬷往老太太身下又垫了个软枕,并将才熬好的药端到老太太嘴边,道:“老夫人,先喝药吧,冷了便没效果了。”
浓烈的药味有些呛人,老太太喝完后含了颗蜜饯,闭着眼缓了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鸾摩挲着老太太的手背,有些不放心地皱眉嘱咐:“祖母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为着她们气着了自个的身子,得不偿失。”
说起这个,老太太仍是有些动火,她双眸凌厉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里痛心与怒气交织,恨声道:“我原以为国公府子女不说个个有大作为,大胸襟,至少走出去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连累祖上英名。”
“只是她,她竟敢做出这样大不逆的蠢事来,丢脸丢到天家跟前不说,就连她那慈爱的好父亲,居然也开始昏了头,任她所为!”
歇了歇,老太太突然有些无力地道:“分明年前瞧着行事还像模像样的。”
陈鸾侧脸柔和,一双水眸中泛起涟漪,她静静地听老太太说完,而后睫毛微扇,拂袖将伺候的人皆遣下。
里屋一瞬间静了下来,陈鸾能听到窗子外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也能听到老太太低沉的叹气声。
“祖母知你今日来,心中定有了计较,此处无人,你且都与祖母直说了,你意欲如何处置你二妹妹?”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什么都能猜透一点,当下也不绕弯子,直言相问。
陈鸾笑而不语,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登时生出种不太好的预感。
“二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以往种种,我自然不同她一般见识。”陈鸾目光落在老太太苍老的面庞上,淡声道:“可这回,她们心存侥幸,肆意胡闹,祖母却该知道,这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更何况天子脚下,又正处多事之时,那些上流世家贵族,眼睛盯得死死的。
皇上与太子的眼线更是遍布整个京都,每日哪个丫鬟与哪些人说了哪些话都能查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这样荒诞的丑事?
根本瞒不住。
不治罪是给国公府留情面,叫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置,也为着她这新任太子妃的脸面。
话被她说得半真半假,却正戳到了老太太最担忧的地方。
那样多的世家官僚,宠妾灭妻,争爵争家产,各种明争暗斗层出不穷,龙椅上那位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他若不想动你,便安然无事,若有心想动你,便是一件芝麻小事,也会变成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君臣相处之道,尽在其间。
老太太又寻到了床沿边的佛珠手钏,一颗一颗地抚着,嘴唇哆嗦着问:“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对陈鸢再怎么恼恨,那也是她的亲孙女,骨子里流着的也是镇国公府的血脉。
陈鸾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地出声,道:“祖母该尽快给二妹妹寻一门亲事了,她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老太太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虚脱一样地靠回了软枕上,疲惫地挥手,道:“罢了,罢了。”
“你觉着哪家儿郎合适,可与你二妹妹相配?”
话虽是这样问,但老太太却已没抱什么希望。
原本还能在一般的贵族里挑挑,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只能配给落寞的寒门学子了。
陈鸾沉吟片刻,精致的眉眼泛出点点阴霾,回眸瞧着老太太十分认真地道:“祖母觉着,安武侯府的庶长子如何?”
老太太猛的睁大了眼。
安武侯府后宅,那是出了名的难缠,少有姑娘肯入那个虎窝狼坑,侯府里的老太太更是个拎不清的,几次三番都险些将家丑掀到圣上面前。
是整个京都贵族中当之无愧的笑柄谈资。
这样的世家,若不是当今圣上念着已故老侯爷的从龙辅佐之功,对后辈子弟多有照拂提携,早不知没落到了哪里去。
莫说是庶长子,就是嫡长子,老太太也是看不上眼的。
陈鸾声音柔和,又像是含着一两缕警告的意味,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还有一事,想必祖母在病中并未听闻,当日二妹妹上吊寻死一事后,爹爹亲自写了封信,交到了殿下手中。”
老太太心有所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手被气得哆嗦不停。
那个愚蠢无脑的不孝子!
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殿下本就怒极,今日陪鸾儿回门,二妹妹这样堂而皇之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人前,殿下心中会如何作想,鸾儿便不知了。”
“如何取舍,还望祖母相告。”
是将陈鸢草草嫁给臭名昭著的侯府庶子以平息太子的怒火。
还是由着这事过去,引得太子对国公府不满之感越来越深。
这道选择题,是人都会做。
作者有话要说:打脸情节要来咯~
殿下为鸾儿守身如玉,是不可能看上别人滴。
第34章
原本还见些太阳的天空彻底黯了下来, 如同有人拂袖打翻了墨砚似的,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福寿院偌大的里屋,静得能听见衣角布料摩擦间的细微响动。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