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终于回神,虽然她看不见,她却猜到,自己的脸颊定是悄悄红了,她低下头小声道:“多谢这位公子,并未少什么。”
那少年笑了两声,叮嘱她莫再失了东西,她心底浮上些喜色,丢了矜持,想问他是何人,却见他扬起马鞭,便扬长而去。
至此,她以为,两人不过就是萍水相逢,日后都不会再见了。
可是,却并非如此,她将此事埋在心底,那经过他手的荷包也珍重收藏,她再见他,却是在楚府,他要与自家小姐结亲了。
没人知道她那一刻心底有多酸涩,有多么羡慕楚氏。
她伺候楚氏多年,一直都知道楚氏身世尊贵,与当今圣上为青梅竹马,若不是楚府已然出了一名皇后,那楚氏定当会入宫的,当那尊贵无比的宫中娘娘。
她也知道那少年的身份,齐侯府的世子洛煜安,身份尊贵,圣上近臣,与自家小姐极为般配。
洛煜安。
她知晓,以自己的身份,连给他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感情哪能自主啊?越接触,越不可自拔。
那日,在楚府,他去见小姐,她记得很清楚,在那灼艳红华的芍药群中,自家小姐站在其中,他折了一朵芍药,小心翼翼地亲自插入她的发髻,少年耳畔通红,在阳光下极为刺眼。
她承认,那一刻,她嫉妒得几欲发疯。
她去奉茶,故意地将茶水洒在他身上,装作意外,不安地道歉,却发现他早就忘记她了,眼底只有小姐一人,就连离去时,都极为不舍地说:“我下次再来,你别撵我。”
她看着小姐看似不耐烦,却是羞涩地将他推走,她死死地咬着唇瓣,低着头,怕暴露了自己的神色。
后来,她跟着小姐陪嫁进侯府,那时,老侯爷还未去世,他却因为圣上的赏识,世子之位如若磐石,哪怕在成亲前,她故意泄露于他,圣上爱慕自家小姐,明明那段时间听说圣上冷淡了他。
却只因为,在大婚前的不久,自家小姐跪在宫门外,整整一天一夜,他便置前程不顾,将小姐迎娶进府。
她跟着小姐进府后,却又动了心思,她身份虽低,但是作为陪嫁丫鬟进府,若是小姐怀孕,那不是……
可是谁知,小姐怀孕后,却是直接给邱氏开了脸,也并没有想到过她。
她能怎么办呢?她也不想背叛小姐的,可是,她亲眼看着他和小姐恩爱,看着他温柔的模样,她怎么放下?
也正是因为邱氏一事,他和小姐终于起了冲突,两人不知为何冷战,也就在那日,他幸了邱氏,旁人不知,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夜里,芳韵堂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也是那一年,老侯爷去世,他担起了齐侯府的担子,去了少年的轻狂,变得沉稳冷静,他与楚氏似乎越走越远,却不许任何人对楚氏不敬。
她嫉妒都要发疯了,为什么两个人都到这一地步了,他心里还放着楚氏?
楚氏有何好的?出了身份尊贵些,她哪点不如她?
她想不通,心底也浮上了不满的心思,所以在楚氏即将生产的时候,爬上了侯爷的床。
她告诉侯爷,是夫人让她来的。
她知道,侯爷定会相信的的,因为邱氏就是这么当上姨娘的,楚氏太知礼了,硬生生地将他推远。
她看着侯爷的脸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那一刻,她都以为侯爷会将她撵出去,却不想,即使他浑身怒意盎然,也惦记着不能下了楚氏的面子,寒意刺骨地丢下一句:
“伺候本侯更衣。”
他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僵硬地动作着,帕子染上落红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眼底露出一丝厌恶,她从未像那一刻那般心凉过。
房门被人强硬推开,他皱眉转过头,却在看到楚氏那一刻,不带半分犹豫抽身而去,他一身几乎完整未有凌乱,而她却是不着寸缕,她慌乱地将锦被扯到身上,无措地喊他:“侯爷……”
她练习了好久,她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表情,定是无辜又惹人怜惜的,却不想他连一眼都未看,只盯着楚氏,低沉道:“你来作甚?”
她看见楚氏的手指都在抖,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眼眶渐红:“侯爷在我院中宠幸他人,将我置于何地?”
他一见她神色,瞬间明了事情真相,拧起眉头:“她说是你派来的。”
而楚氏却来不及听他解释,脸色发白地捂着肚子便倒在嬷嬷身上,闭着眼,不愿示弱地咬着唇瓣,即使如此,他也心疼得不行,两步便跨到她身边,要去抱她,却被她厉声斥道:“你不要碰到我!”
楚氏话中的嫌弃,一丝遮掩也没有,她看着他的动作僵硬在那里,只静静地看着楚氏,丫鬟嬷嬷乱成一团,唤来接生嬷嬷,他半跪在地上,她瞧见了他眼底的自责心疼,即使楚氏再不敬,他也只是低声地哄她。
因着楚氏难产,她便被遗忘了,那偏房的床榻上,她孤零零地抱着锦被坐着,呆楞楞地看着人来人往,甚至没有人为她关一下房门,任由她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心底狠毒了她,甚至不想留她活命,后来意外发现她怀了身孕,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口,还是老夫人心疼子嗣,亲自找了楚氏谈话,他不愿老夫人为难楚氏,才勉强放过了她,却也不许人见她。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他不管不顾、强硬地将楚氏抱在怀中,冲进产房中,那一刻,她甚至看见他眼底泛起了红丝,之后,便是他怒不可遏、又慌乱不已的声音。
只在楚氏身上的温柔。
她却为此着了魔。
清氏回忆着往事,眼底渐渐有了湿意,她瞧着依旧高高在上的楚氏,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奴婢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奴婢先遇到的他,为何他眼中只有你!”
“除了家世,我哪点不如你?为何他却一点也看不到我!”
她笑得有些疯狂,她被关在梨园的十五年里,日日想,夜夜想,却是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如楚氏?
楚氏冷眼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就在这时,入门处响起一道冷沉的声音:
“你哪里都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