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通风管道的黎川,却在想,提到渗入,汤母可没有用‘渗入’这个词,她问的是‘那件事’。
他无声无息地从进来的管道退出,避开监控蹿出去之后,远远地潜伏在密林之中,尾随着汤母的身影,一开始贺知意还不肯放弃,但跟了一段之后,见汤母根本无法被说服也只好算了。
随后汤母被警卫送到了渡口,坐渡船离开浮岛。
黎川挂在运送货物的卡车底上,也跟着上了船。下船之后无声地混进了人群之中,但他知道监控会立刻扫描到他脸上的特征,哪怕他努力地遮挡,但很快对方就会追上来。
就算是如此,他也仍然在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使得自己看上去更狼狈之后,追着汤母的背影跑上去,面无表情的脸,瞬间便变得充满了悲喜交加:“汤阿姨。”
汤母已经不大记得他“你是?”
“我是赵小明呀。住在您家对面的……”黎川说。
汤母不知道赵小明是谁,但她对黎川的脸有些熟悉。似乎确实是住在对面楼的孩子。
汤豆一行人重新进入了村庄。
经过那一片残檐断壁之后,排成长龙步入了小径。走到径头之后,大家停下来,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这次再没有任何打闹,只是无声地整理自己的行装。
汤豆点燃了灯之后,那海一样的茸草又出现在了身边。它们高耸入云端,又柔软似轻绒,与广场那边的相比,明显得要强壮、坚韧很多。
而在地面上,一层层地布满了厚厚的白灰。其中夹杂着一些还没有完全腐化的骨头。
当渗入物没有了皮肤与肌肉,其实就很难分辨出这些骨头的来源——与一般的人骨相比,它们只是更大一些。
但如果留下的是头骨,那么差别则会十分明显。渗入物的头颅更小,并且头颅的内腔看着像是实心的。
汤豆在步入小径进入危险区域之前,俯身认真地查看才发现,也不能说是实心,只是它们脑内的东西十分坚硬。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另宁嘀咕。
汤豆起身,把灯举起来,大家不由得跟着她一起仰头。
茸草像三面高墙,站在三面墙脚下,偶尔会有它们向下挤压过来的错觉,就连它们抓住做为养料的那些渗入物,都显得格外狰狞,让人觉得无比的压抑。
所有人身上的融合物也无声地浮现出来。
虽然之前它们都受了一些损伤,到现在似乎又恢复了不少。
大概因为在这些宿主身上得到了能量与滋养的缘故。
不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
如果它们无法恢复,也就意味着七人的任务根本无法完成。
汤豆把灯拿开一点,不让出现在光亮中的茸草阻挡自己的视线,再次确定了镇邪的方向,回头看了看远远跟着的平安,便当先举步向里走去。
七个人在步入焦土的瞬间,身上的融合物爆涨起来。虽然这里的渗出物要比别处多得多,但因为茸草也更厉害的关系,反正并没有给融合体带来更多压力。
只是这边的异动,会引来别处的渗入物,所以几个人动作必须得快。
除了时不时相互提醒注意哪个方向冲过来的渗入物之外,七个人几乎没有交谈。
虽然站在光线之中,会导致眼线被茸草所阻隔,什么也看不见。但每个人都保持镇定,一个牵着一个,哪怕在加快速度狂奔的时候,也没有散乱。他们经过了四次大考,每一次都让他们更重得团队协作的重要性,也更重懂应该怎么去和其它人配合。
终于步入镇邪中的时候,大家发现,突然一下子一切茸草都消失了,所有的渗入物也不见踪影。
汤豆回头望去,虽然灯还是在她手上,但所见之处,皆为空旷的焦土,她一开始为以是镇邪的作用。是镇邪使得这里百邪难侵,但立刻就明白,是灯失去了效果。一切危险都还存在,只是看不见了。
可还没得她说出任何一句话,整个人就被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所击中,她张大嘴,抓住身边的席文文,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席文文发现她的异样,急忙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大家甚至企图给她做人工呼吸,但没有用。
付子安过来,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汤豆看到他眉心的灼伤,骇然大叫“走!”但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挣扎着,拍打着去查看付子安的席文文,指向阵心。
渗入点里面的情况也许很差,但不会比现在更差。
宗长柳反应得最快,他冲过来,把她抱起丢在莫温的轮椅上“别管了。我们走!”可他才想推着莫温跑,就也像付子完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甚至连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完。
席文文一脸,骇然连忙去拉他。此时宝林冲过来,推起莫温的轮椅,大叫着“另宁!另宁!走!”就向阵心冲了过去。
在对待同伴的死亡上,看上去最软绵绵的宝林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酷。
汤豆感受到莫温正紧紧的搂住她,以防止她被颠下轮椅。
她打横躺着,头垂在一边,边毫无帮助地剧烈喘息着,边看向落在最后的席文文。
席文文不肯就这样走,冲上去一手一个拖住宗长柳和付子安的胳膊,企图把同伴一起带走。
会死的。
这样会死的!
汤豆死死地盯着好友的背影。不论怎么努力地叫喊,嘴里只发出短促而细弱的‘阿……阿’声。缺氧令得她胸膛都无法再起伏,眼前一切都越来越混乱。
她挣扎着,在最后只虚虚地动了动手指,想结个印但没有成功,只叫出了一声虚弱到几乎没有的“…着…八……方…灵…英……伏……听斥令:……平!安!……”二叔说过,害怕的时候底气十足地喊出这句话就行了,天地之间有无数的灵英,他们会来保护你。还教她怎么结印。
但爸爸说二叔是骗人的,天地之间早就没有灵英了。
可她希望,是真的。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