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暗语,意味着下面跪着的妇人,会依安排被送到他百年之后沉睡的陵寝,此后常伴他的身边。
只是寝殿依旧静悄悄一片,除他二人之外,好似再没有一个活人在。
皇帝接着费力的伸手,又击了三下铃铛。
殿门被猛的推开,却不是皇帝安排的身边近侍,而是他名义上的第二子——锐王文彦佐!
“父皇当真算计的妙啊,将身边所有人一个不落,全部收进了您这张大网之中。”锐王哐哐鼓起掌来,语气却是嘲讽,“若不是今日由您亲口说出来,儿子我大概今生再听不到这么精妙绝伦的计谋了。”
皇帝嘴角抖了又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激动的想要再击那铃铛,浑身肌肉僵直一下子直挺挺又躺了回去。
“田——田亚为呢,田亚为,田亚为来。由不得,由不得你在此胡来。”皇帝一面激动,一面费力的吼,“朕,朕还有——还有大将军,还有,还有寿王。”
“皇上唤卑职来,卑职一直就在此处,未曾离开。”
那田亚为果真堂堂正正站了出来,却不是向前。而是停在锐王身侧,两人皆长身玉立,夜风灌进殿里将二人袍角吹得胀了起来。田亚为再次佩剑而来,远看依旧英武非常,锐王侧首向他低了低头,这是这个国家如今权势最盛的两人。一文一武,双剑合璧。
“你——你们——”皇帝终于倒下来,再起不了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码了一天一夜,你们可信?
第八十七章
皇帝还想要说什么,本想接着伸手去拽头顶上的那颗铃铛,可又想到这铃铛是为谁所设时,软软垂下了手。
果真是要变天了。
锐王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昔日父慈子孝皆成了过眼云烟。如今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哪怕是他赢了,要伸手接管你身后的这一切了,看他在病床上挣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陡然也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皇帝仍然醒着,只是头歪向了一边,到底是没能想到,千般算计最后信赖的田亚为,竟然是锐王的人。不过,事情还没完全走到僵局那一步,他手上可是还有寿王这张王牌在的。
田亚为给手下使了眼色,将罗敷娘扶了出去,归根究底,皇帝再不可能如愿。
“王爷——”田亚为向锐王拱手问道,“这一步,走还是不走?”
他没有明指,锐王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瑞王看着榻上背对着自己的父皇,他其实想看他转过头来。想看看他此刻神采,也想问问他,在他眼中自己到底合不合适,接替他坐上这把龙椅。
“换了去吧。”锐王闭着眼睛道。
大殿之内只剩这三人,锐王谨慎,绝不会留人口实。
而田亚为的命,早就同锐王绑在了一起,从配合他造反的那天起。他亲手捧来了那匣子,按照事先安排,将已经写好的遗诏搁了进去。
“父皇心中可还盼着,寿王前来搭救您?莫要等了,儿子不会留这个机会给你。”
锐王摩挲那匣子上,红的仿若要滴下来的漆。
“您要是孤单了,儿子便放他进来陪您。”
寿王在府中,被田亚为的人带了个正着,他手底下的人围追堵截,很有一套。当日,燕府的人,不也正是这样尽数被捉个干净么。
寿王匆匆忙忙抱着自己的宝贝,躲进了院中一处假山的石缝中,前夜大雨过后假山中多有积水,叫寿王被捉之时狼狈之极。
锐王好似将一切都算计了进去,却偏偏忘记了崔家少爷崔少凡。
寿王被擒,崔家是少数几个知晓内情的,崔少凡几乎立刻便直奔了瑞王府。他知道,下一个也许便是拿他崔家开刀了。若想保命,还需一剂护身符。
今夜不平静,锐王府上有层层守卫把守,围得铁桶似的,若要强闯只能得个碾成肉泥的下场。
崔少凡知道会有此一拼,带足了人手,就是要在他府外,将动静搞得愈发大起来,最好将府中人引得自己出来。
罗敷今天被管家看了一天,几乎寸步不离,她心中有数,外头十有八九是要生变故了。
结果,当晚府外打斗声音,便没有停过。
罗敷房里,昼夜燃着烛火,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突听那打斗声音渐渐近了。不出半刻,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破窗而入。
罗敷吃了一惊,管家将她拉起,两人都贴墙站立着。
“倒真是个人物,王府重地千般把手,竟也能突围进来。”管家亮了亮他的武器,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同这个血人一场恶战。
男子抬起头露出半张脸来,罗敷一见,叫他一声,“崔大哥?”
“锐王反了。”他边说边吐出一口血水来,咳嗽了一下,“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等他用你来要挟田大将军吗?”
崔少凡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真实情况自然是不能告诉罗敷的,若是罗敷能站在自己这边,逼得锐王和田大将军暂时收敛,不急着将所有人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反了?”管家伸手已然揪不住罗敷衣袖,她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那我娘呢?”
这一句倒让崔少凡没有料到,他呆愣了下,“或,或还在宫内。”
这句话说得含含糊糊,其实他也不能完全肯定,听罗敷的意思,他娘应当是锐王那边的人了。
“锐王的人已经同大将军人手打起来了,这府中诸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速速同我与田将军汇合,莫要让大将军担心。”
崔少凡语气急促,指尖伸出,作势要够到罗敷裙角。
“你同小叔叔是一起的?”罗敷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伸手推开了,一直要护着自己的管家。
“那是自然,不但有我,还有寿王。”
崔少凡、寿王、小叔叔再加上锐王,前世里的旧人一个一个凑了个齐整。
罗敷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就是今天么,今天就要见分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