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只感觉厅堂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她偷偷朝坐在正中央的华贵男人投去一眼,谁知会让他敏感的发现。视线交接刹那间,柳三娘打了个哆嗦,她忽然就想起那日阿善在煎药时同她诉过的苦,不由心慌起来。
……这男人气场逼人明显的来者不善,他不会是来打阿善的吧?
柳三娘是真心疼阿善这个小姑娘,所以就算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她呦了一声,拿起一个茶碗热情的给容羡倒了杯茶,笑着询问:“您就是阿善妹子的夫君吧?”
容羡低眸看了眼柳三娘推到他面前的茶碗,陈旧发黄碗沿上还有一处缺口。这些天来他那位小娇妻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喝水?
自幼就养尊处优的南安王世子自然看不上这种东西,所以他碰也没碰柳三娘推过来的茶碗。
柳三娘早就料定了这男人不会搭理她,她也不觉得怎样,毕竟她过来搭话纯粹是为了阿善,如今见这男人找不到阿善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赶紧开口解释:“今晨阿善妹子出门时同我说啊,她这次是要去青山采药,因为路程远她近日腿脚又有些不方便,所以回来的会晚些,公子您……”
柳三娘本意是想让容羡不要生阿善的气,让他耐心等阿善回来。毕竟这天寒地冻到了晚上路也不好走,他们一行人就算是坐马车回来也不会太早。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抬眸看向她,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她腿脚不方便?”容羡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
说起腿脚,他倒是忽然记起他这位小娇妻临来时啃他的那一口,当时她可是比她救过的那只兔子跑的都快,但凡她腿脚‘不方便’一些,容羡都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是、是啊。”被容羡忽然这么一打断,柳三娘铺垫好的话全忘了。
这男人脸上的面具一直未曾摘下,黑色的半脸面具上雕刻着复杂面纹,衬的他肤色冷白唇红眸黑。说来惭愧,柳三娘开店多年见过来来往往无数行人,但还从未见过像阿善夫君这种,只露半张面容就让人觉得惊艳。
烛火摇曳,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漂亮又有种无欲的冷感,可突然之间,似是多泼了一层墨。柳三娘猛地回神,敏锐的察觉到危险,低下头的同时,她赶紧将之前的话补充完整,“阿、阿善妹子近日采药奔波,所以右脚受了些伤,一直未好。”
虽说阿善的血能解毒,但与此相对应的缺点是她受伤时伤口极难愈合。柳三娘只知阿善右脚受了伤近日走路慢些,但并不知道她的脚伤到底有多严重。
那日昏沉间,阿善窝在容羡的肩膀上低低缓缓有同他提起伤势难愈的事情,随着夜色越来越沉,容羡的耐心终于尽失。
“修墨。”他低冷下达命令,“你领着一队人前去青山寻人。”
前排的数人很快随着修墨起身离开,柳三娘看着这架势欸了一声,虽说现在阿善身边有玉清等好几名护卫在,但瞧着天色越来越晚,她也是有些担心了。
“……”
前往青山的大道只有一条,但小路有许多条。修墨清楚马车只能从大路通过,所以他带着大部分的侍卫走了大路,以往万一,他也只分了几人前去小路查看。
很不巧的是,玉清他们所走的那条道不在他们查看的任何一条中。
“夫人,咱们很快就到了。”背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就算阿善不重,玉清在开口时气息也不太稳。
雪已经在玉清的外披上落了厚厚一层,阿善趴伏在他的背上,外披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连头罩住,但她仍旧冷的厉害。
行至此处,阿善已经感觉到自己头脑有些昏沉了,她大概是被冻病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在现实生活的场景。
绿柳成荫,穿过蜿蜒的石子小路,阿善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女抱着课本嘻嘻哈哈从她面前走过。
齐刘海的少女不知道对身旁的短发少女说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就笑着逃跑,她边跑还要边回头躲避身后追打她的短发少女,于是一个不小心,与拐角处突然出现的男生撞在了一起。
“啊,是清瑜学长!”
场景变得越来越清晰,阿善终于看清了齐刘海的校服少女,那正是她自己。
扭头往她的身旁看去,被撞到的男生身形挺拔校服白净,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课本,站直身子对阿善好脾气的笑了笑,眉眼清隽鼻梁很挺,这张脸……和玉清好像。
玉清?
不对,她见到的不是清瑜学长吗?
阿善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被玉清背着,刚才她无意识唤出的‘清瑜’二字玉清刚好听到,只不过风雪太大他听得不是太真切。
感觉阿善是在喊他,所以他轻轻回道:“夫人在坚持一下,咱们已经到彩霞口了。”
他们的确已经到彩霞口了,与修墨领出去的侍卫擦肩而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彩霞口客栈中坐着什么人。
彩霞口客栈的灯笼被刮灭后,柳三娘又出来重新点亮,在昏暗的烛火下,她很快就发现前方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来了来了!”
柳三娘激动的唤了几声,她左右寻找着伞想要出去迎一迎她们,然而就在她找到伞推开客栈的木门时,玉清一队人也走到了客栈前的巨石处。
风雪交杂,当他们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时,柳三娘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在确定玉清是背着阿善回来的时候,她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往厅堂内看了一眼。彼时容羡听到声音也正向门外望,他眯了眯眼睛被面具挡住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玉清……”
柳三娘张了张嘴正要提醒,毫无所觉的玉清就迅速踏入了木门内,吹了这么久的寒风,他现在极为担心阿善的身体,所以他边走边吩咐柳三娘:“速去准备热水新衣,小夫人右脚伤势加重,麻烦您帮她……”
到嘴的话忽然顿住,阿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玉清的身形一僵,“怎么了?”
她小声询问时,缩在外披中还没有抬头,直到她听到玉清干涩吐出‘主子’二字,放下她忽然跪在了地上。
……
当容羡扯着阿善往楼上走时,修墨得到消息刚刚领人回来。
厅堂内玉清跪的笔直,踏入室内后他身上的落雪开始融化,浸湿了大片衣服。
“等等,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就被容羡大力扯了一下,本就无法行走的右脚因这一下痛的揪心,她泪眼汪汪的扑倒在木阶上,是真疼的快哭了。
“我……”
“小夫人采药时脚伤复发无法行走,是属下提议背她回来的。”
阿善还未出口的话直接被玉清打断,他抬眸目光复杂的看向木阶上的人,忽然低下头重重磕了一下,“属下有罪甘愿受罚,只求……”
“求什么?”容羡居高临下看着厅内跪着的人,黑色的面具森然冰冷。
低眸看向仍趴伏在台阶上的阿善,他觉得她身上那件披风碍眼极了,于是倾身毫不留情的扯落。宽大的衣服悠悠飘向下方,正巧落在玉清面前。
“我在问你,你要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