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她气短地唤了一声,就想要掀开被子下床跪下。
白老爷忙不迭赶上前,摁住她的手,父女两人四目相交,抱头痛哭。
白婉宁在服下药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终于得到了解脱,却没想到死那么可怕。
四肢不受她控制地僵硬抽搐时,她真的怕极了。她理智还在,却能完全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死去。
起初她还能看清玉溆的脸,但很快眼前就一片模糊,房里的烛火闪烁成一圈圈闪亮的光圈,她拼命挣扎着想要说话,舌头却麻木得不听她使唤。
她感觉有人在重重地一下下捶打着她的脑子,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灰暗,她知道自己快要看不见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这时才觉得自己傻极了。
原来自己为了自己那一腔情愿的爱抛弃了那么珍贵的东西,原来顾琢斋爱不爱她,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可惜自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睡意像海浪般一波一波袭来,白婉宁知道闭眼就是死,所以拼命挣扎着睁大眼睛,可那诱使她闭眼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她还是抵抗不住睡了过去。
昏迷之后,她既好像沉在深深的海底,又好像自己飘在云端。她在一片冰冷黑暗的混沌里,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忽然,她看到了远处一抹青绿色的荧光,荧光越来越多,汇集成几缕光带缠住了她的手脚。周遭越来越明亮,她沉重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
荧光汇入她身体,她像泡在了温水里一般舒服。四周的光越来越亮,她意识到自己先前做了什么,立刻吓得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她便看到肿着眼睛的玉溆趴在她床侧。
房间寂静无声,她听到自己跳得响亮的心跳声,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死里逃生。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玉溆,玉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她坐着,立即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玉溆死死盯着她,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玉溆……”她声若蚊蚋地小声说话,也以为自己变成了鬼。
听到她声音,玉溆惊恐的眼睛一闪,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抱住了她。
“小姐!你是鬼我也不怕!”玉溆抱住她声泪俱下地嚎啕。
我活着,我真的活着!
白婉宁终于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她用力回抱住玉溆,心里涌过一阵狂喜。
这一夜生生死死,顾琢送走程安亭,一个人冷静了半天,终于缓过了劲儿。
他顾不得一夜没合眼,起身就往集芳堂赶去。清晨,天气寒凉,街上还没几个行人,他一路狂奔,亦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集芳堂后院的小门虚掩,顾琢斋不及细想径直推门而入,院子里空荡荡的,他以为他们还没醒,便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傻傻地站在院子里,打算等他们一醒来,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却不想他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也没等到一声儿动静。
第77章
太阳已经升过了树梢,平常这个时候,集芳堂早就已经开门做生意。顾琢斋心里闪过一丝慌张,提声喊了几下南煌的名字。
天光敞亮,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花草错落有致、修剪得整整齐齐,明若柳养在亭下的一只白鹦鹉悠闲自在地蹦来蹦去。
等了半天没人回应,顾琢斋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再顾不得合不合礼,拔足就像明若柳房间冲去。明若柳的房门大敞,他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直接闯了进去。
香炉中的熏香燃尽不久,空气里还弥漫着明若柳身上常带着的甜软的香味,房中一切如常,只是独独少了人。
顾琢斋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
“不会的……不会的……”他喃喃念叨着,竭力让自己维持镇定,飞快地跑下楼梯,直奔南煌房间。
结果南煌也不在房里。
顾琢斋彻底慌了神。
他多么希望明若柳会如她常常恶作剧的那般,不知从哪里蹦出来跳到他背上,然后捂住他眼睛在他耳边得逞地笑。
可这次他将集芳堂翻了个底朝天,她也没有出现。
顾琢斋回到院子里,颓然坐到地上,感觉自己在做一个冗长的、醒来的噩梦。
他们什么东西没带走,她能去哪,又能带着泛漪南煌去哪?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乱如麻,实在做不到冷静思考。
会不会她是因为自己昨天的态度生气了,不想见他,就带着他们躲到了山里?
顾琢斋想到这点,霍然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就往城外走。他闷头走过两条街,方像醒悟过来一样,转身拼命向程安亭家跑去。
街市热闹拥挤,顾琢斋发足狂奔,引得行人纷纷侧目。程府看门的小厮远远看到一个人向他们家门口冲过来,害怕是来闹事的泼皮,连忙站起来喝止。
“哎哎哎,跑什么跑!”他叉着腰,用手指着人不客气地教训,只当是哪个村野莽夫。
来人跑近,他看清是向来温文尔雅,从容有礼的顾琢斋,心里一惊,马上敛了方才气势汹汹的声势,殷勤地迎了上去。
顾琢斋停下脚步,喘到说不出话,小厮扶住他,关切问道:“顾公子,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我现在就要见你家公子。”顾琢斋单刀直入地说。
他神情严肃郑重,小厮知道他和自家公子是过命的交情,此时也顾不得程安亭才睡下不久,就干脆地带着他进了内院。
程安亭折腾了一宿,此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就被墨烟叫醒。他睡眼惺忪地听得墨烟禀报说顾琢斋要见他,困意马上消散无踪。
不会是白家又出什么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