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笑着摇头,“你的性子我还不晓得呀!”
顾琢斋温良内敛,虽是吃得了亏,但执拗起来能怄死人。
孟夫人正经劝道:“茂之,你习惯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不说,可你什么都不说,明姑娘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夫人这话说得一针见血,顾琢斋不甚自在地喝了口茶,含糊道:“我不知道能怎么说。”
“直说呀!”孟夫人睁圆了眼睛,不大理解为何对他而言敞开心扉就这么困难。
顾琢斋起身,走到窗前为难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他要和明若柳直接说什么?说自己无能,不想拖累她么?!
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茂之?”孟夫人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疑惑追问。
顾琢斋迟疑一会儿,转身问孟夫人:“师娘,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有有一刻后悔嫁给老师?”
孟夫人一怔,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眼眸一转,勾唇浅笑,脸上的神情竟似少女般娇柔羞涩。
“没有,一刻都没有。”她肯定回答,眸中清亮温柔的光灼得顾琢斋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顾琢斋:教育理念不一样怎么办?吵架吵不过怎么办?被赶出家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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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急的
第57章
孟夫人的笃定竟然让顾琢斋感到慌张。
“哪怕一刻也没有吗?”他急切地追问,像是在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孟夫人温柔笑笑,却是问道:“茂之,你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顾琢斋不懂她为何会问这个,疑惑地点了点头。
孟家虽然清贫,但孟夫人将家里打理得干净整洁,仅仅有条。就譬如这间书室,虽是间简朴的陋室,但里面纤尘不染、窗明几净,收藏有整整几大书架、价值不知凡几的古籍,
孟夫人抿唇淡淡一笑,“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后悔呢?”
顾琢斋一愣,无言以对。可他就是觉得师娘若是嫁给别人,兴许会过得更好一些。
孟夫人起身走到了他身旁。
“茂之,我少时也是在绮罗绸缎里长大的,可深宅大院里的生活,远比你想的寂寞。”
她伸出清瘦的手拨了拨小香炉里快要燃尽的香木。香木哔啵作响,腾起一缕带有浓烈木香的青烟。她想起待字闺中时谨小慎微的生活,脸上的神情有些怅惘。
“嫁给你老师之后,我才觉出了活着的趣味。有时我想,我若是一个男子,一定也会与他引为知己。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不由庆幸自己是女子,可以嫁给他,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
孟夫人说着,脸颊有些发热,她抬眼望向顾琢斋,意有所指道:“茂之,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负,也对你爷爷当年的案子怀有芥蒂。”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顾虑其实对明姑娘很不公平。不管怎么说,你至少要给她选择的机会吧?”
“我知道她会怎样选,可是我不能够……”顾琢斋烦闷地停顿了一下,熟悉的无力感从他心头席卷而过,他颓然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明若柳那么好,那么耀眼,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将她视若珍宝,他不能那么自私,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时不知事的时候,顾琢斋看着父亲和祖父为官清白无私,钻研学问严密谨慎,觉得自己就理应同他们一样,长大之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些年来他醉心经史、潜心苦练画艺,除开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更像是对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一种不动声色的反抗。
只有在书斋里,他才能感觉自在,感觉顾家并没有完全被打倒,感觉祖父和父亲坚持的信念并不是没有意义。
他可以自我折磨、自我挣扎,可他要是不顾一切地将明若柳拉进他无望的生活里,这不是爱,而是彻头彻尾的卑鄙。
“你呀!”孟夫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伸指半是责备半是气恼地点了点他。
她不赞同顾琢斋的想法,却也无法苛责他。
顾琢斋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转而问道:“老师最近还好么?”
“好的呀。就是他近来常跟我抱怨,说学生们都在准备那延珣大人的宴会,上课都不专心了。”
当朝儒生可由推举入仕,如果真的能去京中画院,便有了整日与世家贵族打交道的机会。要是真的遇到了赏识自己的贵人,那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顾琢斋前年就没再去书院上学了,孟夫人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十分难得,私下里曾让孟思年给他帮帮忙,可孟思年对人情关系不屑一顾,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顾琢斋由着请柬想道白婉宁,心思又不由有些郁郁。他失神地盯着一排一排的窗棂,忽然道:“师娘,婉宁要嫁人了。”
他这句话不啻平地一声惊雷,孟夫人吓了一跳,迭声问道:“白姑娘要嫁人?真的吗?嫁给谁?!”
怎么这婚事这样突然?!
顾琢斋勉强道:“原来一起在书院上学的修玉,您应当认得的。”
孟夫人总算明白了他今天为何看起来特别低落憔悴。
她抬眼瞧他一眼,试探问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明姑娘吵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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