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心道,这还用猜啊,苏家统共就这么些人,除了爹当了知县跟小舅这个府衙的捕快,其余都在老家种地呢,有能力调动小舅工作的,除了叶伯伯还能是谁?
棠梨:“那以后小舅便要去布政司衙门当差了吗?”
苏定山摇头:“不是去布政司,是去兵营。”
棠梨愕然:“竹山县外的那个兵营?”
苏定山点头:“这话说的,除了这个岳州还有第二个兵营不成。”
棠梨不免有些担心:“小舅,这当兵跟做捕快可是大不一样。”
苏定山:“小舅如何不知这个,当捕快是清闲可没什么作为,加之陈知府治下有方,大名府民风淳朴,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案子,小舅这个捕快除了巡街也没别的差事可干,你小舅是个闲不住的,这差事啊都快把你小舅闷坏了,正好听说岳州这边水寇作乱,朝廷必要清缴,趁这用人之际,小舅若能进兵营,没准就能立个功劳啥的,便不能立功,能杀几个作恶的水寇,也不枉你小舅学的这一身功夫了。”
叶全章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好,有志气,棠丫头让管家把家里的好酒搬出来,今儿晚上让你小舅喝个痛快。”
第156章 被绑架了
说是让小舅喝个痛快, 可小舅还没醉呢, 便宜爹却先醉了, 东倒西歪的险些出溜桌子下面去, 只能扶去内间,苏氏担心丈夫, 交代棠梨两句便去了。
一时酒桌上就剩下了舅甥二人, 棠梨把下面的炭火拨了旺了些, 把上面暖的酒倒出一杯来递给苏定山,见小舅颇有兴致便道:“小舅当初怎么去学功夫了?”
苏定山:“小舅为了学功夫可挨了你外祖父一顿狠揍呢, 当初小舅说要去学功夫, 你外祖父死活不应, 拼了老命拦着, 说咱们苏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头刨食儿的庄稼人,学功夫有什么用,若要学, 不如学诗文, 将来若是中个秀才举人的, 也好光宗耀祖,可我自小便不喜念书, 一听见那些之乎者也就脑袋疼,但我也不想当庄稼汉。”
棠梨:“那小舅想做什么?”
苏定山:“我呀那时候一得空便去镇子上的茶馆, 那里有个老先生说书, 说的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 别提多带劲儿了, 只要人家茶馆的伙计不赶,我能在哪儿站一天,我最爱听的还是那些打仗的事,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我也要当个上阵杀敌的大将军,所以我才想学功夫,可你外祖父不依啊,把我好一顿揍,揍的小舅三天都没下炕。”
棠梨:“然后呢?”
苏定山摇头:“你外祖父见我打定了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要不把我打死,要不让我去学功夫,还能怎么着,只能应了。”
棠梨失笑:“外祖父还是很疼小舅的。”
苏定山:“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是这世上最好的爹娘,只可惜……”说着脸色暗了暗。
棠梨知道小舅难过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永远是这世上最令人遗憾之事,遂伸手抄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了起来:“这一杯敬小舅,愿小舅此去建功立业,鹏程万里。”说着一仰脖干了。
苏定山愣了愣笑了:“好,等将来小舅建功立业,给我家棠丫头寻一门这世上最好的姻缘,让我家小丫头享一辈子福。”
棠梨没好气的道:“小舅还是先操心您自己吧,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小舅母是正经。”
苏定山低声道:“你娘就是瞎操心,这姻缘可是一辈子的事,哪能随便就成,至少得看着顺眼才行,况且,立业方能成家,如今我一文不名,娶媳妇着啥急啊。”
棠梨:“小舅便想建功立业是好事,却也要当心,那些水寇都是些亡命徒,劫掠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且在岳州盘踞多年,对岳州地形只怕比官府还要熟悉,若不然也不会朝廷屡次清剿,皆无功而返,便是水寨里的水军训练有素,对上这些善于藏匿行踪狡猾非常的水寇,怕也很难讨到好处。”
苏定山:“这些我来之前便已扫听清楚了,你放心,小舅虽不喜读书却也不傻,这剿寇就是上阵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舅不会莽撞。”
棠梨这才放心见小舅大约嫌酒杯太小,干脆抄起酒壶仰脖灌了起来,不禁好笑,小舅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性子倒适合当兵。
舅甥俩一边聊一边喝,直喝到月明星稀,曙光初透方尽兴,各自回屋睡去不提,转天一早棠梨起来未见小舅,不禁道:“小舅呢?”
苏氏白了她一眼:“昨儿我怎么嘱咐你的 ,让你看着点儿你小舅,莫让他吃太多酒,你怎么做的?”
棠梨不禁瞥了眼甘草,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个嘴不把门的,怎么什么都跟娘说呢,甘草忙低下脑袋,自己倒是不想说,可扛不住夫人问啊。
苏氏:“你看甘草做什么,你说一个姑娘家吃这么多酒像什么话?”待要再数落,外头婆子进来传话说:“秦夫人来了,在前头候着夫人去济民堂呢。”
苏氏也顾不上数落棠梨,忙着去了。
棠梨松了口气,梅婆婆在旁边忍不住道:“姑娘也真是,上次吃醉了难受了一晚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棠梨:“这不是在家里吗,对了,我小舅呢不是还睡着吧。”
梅婆婆:“舅老爷根本就没醉,今儿得去水寨报到,说头一天去不能晚了,天没亮就走了。”
棠梨心道,就算小舅想建功立业也不用急成这样吧,以她看,如今寒冬拉月,便要清剿水寇也不会在这时候,怎么也得等到开春。
这时候,便捕鱼的都歇了,不会下水,但能在水里发现有船必是去捉猪婆龙的水寇,这时候猪婆龙大都藏匿在礁石群,或者芦苇荡之中,极难捕捉,更别提还捉活的,简直就是不要命的事,想来这些水寇也不是傻子,就算有银子没命花不一样得不偿失吗,可他们仍然前赴后继的去捉猪婆龙,并非不怕死,而是没得选。
这些水寇能在岳州盘踞多年,自然不是单打独斗,必是有组织的,就如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也是有大当家二当家下面的小头目大头目最底层的大头兵,只要有组织便有高低贵贱之分,地位越高权力越大,地位低的便只能言听计从。
上头下令让去捉猪婆龙便如军令一般,不去就是死,去的话还有一线生机,运气好的话,没准真捉到一只,还能弄些银子,没得选自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前几日还听阿根说过,水边上总是飘个死人过来 ,被猪婆龙嘶咬的不成样子了,怕染了水,来年闹瘟疫,村民们都自发的把尸体捞上来,盖上生石灰埋了,先开始也就一两具,后来越来愈多,有得猪婆龙没撕咬的太厉害,便瞧出了装扮,正是那些水寇。百姓都说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便都上老君观烧香,虔诚非常。
棠梨当时听了心觉好笑,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只怕也没闲工夫管这些,而这些亡命徒又岂会怕什么报应,能诱得他们如此不惜命的唯有金银财宝,这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诱之以利方能让这些人前赴后继。
棠梨却未想到的是,正因这个利把自己也裹挟了进去。
感觉浑身无力眼前发黑,棠梨便知道自己着了别人道,棠梨今日去了常府,给常府的小公子复诊,说是复诊其实就是去疑心病,自从棠梨跟常老爷说过小公子的病因是养的太金贵开始,常老爷倒真听进去了,儿子屋里伺候的散了一半,只留下几个底细的,还请了两个先生,一个开蒙教读书,一个教拳脚功夫以强身健体,另外还选了两个年级差不多的小子一起跟着学,如此不过一个月,那个风吹吹就倒的小公子,已然康健了不少。
常老爷大喜,特意请了棠梨来复诊,听棠梨亲口说身子康健,无病无灾,才算放心,复诊完毕,常老爷令管家摆了酒席,棠梨不好推脱,便留下应承了一下。
常老爷是知道棠梨身份的,自然不会像招待别的贵客那般,但若只是吃饭,也有些不妥,思来想去倒是想了个主意,不知从哪儿听说棠梨喜欢听琴,寻了个琴艺好的伶人,在隔着席远远设了一道屏风,让那伶人隔着屏风抚琴,琴声悠扬若隐若现,加之常府花园的好景致,倒也颇有意境。
自那次在水寨吃醉了之后,棠梨在外面是绝不沾酒的,常老爷也不过意思意思的敬了一下,棠梨一推脱,便不再让了。
因没沾酒更谈不上醉了,但一出来就着了道,也让棠梨郁闷不已,尤其棠梨自己还是大夫,这样的迷药只一闻便知里面是什么成份。
实在算不得什么高级货,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迷药,而这样的迷药只有一炷香的效力,且并不会完全被迷晕,眼前发黑不过一时,最大的效用是浑身发软不能走动,这就有些奇怪了。
虽说岳州有水寇危害,绑票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那些水寇绑票是为了讹诈钱财,自己这一穷二白的,绑自己做什么,若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更不可能了。
那些水寇便再胆大包天也知道民不与官斗,他们图财目标是那些有钱人,绝不会碰官眷,而且,便宜爹虽是知县,却是岳州最穷的竹山县知县,县衙都是破破烂烂年久失修,出身寒门,也没什么家底儿,那些水寇便绑了自己,也讹不到银子,断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样毫无好处的事。
由此可知这绑了自己人并不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不是图财,图色就更不可能了,自己出来都是做男装打扮的,这一点棠梨还是颇有信心的,除非像那个吴玖一样好男风,不然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