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会对军营之事如此熟悉,难道她曾当过兵, 念头至此, 齐王忽觉好笑,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 出外行医诊病尚且要瞒住家人,扮成男装,怎可能当兵。
齐王忽想到之前自己一直想不通的事,自己这么多年从未对女子动过心, 为何却独独对她不一样,若说因容貌,她虽生的不差,可比她美的女子自己也不是未见过,便如那个南燕的公主, 也不是不差的,可自己对她并无丝毫感觉, 便被她算计, 吃了那情药之后, 对那凑上来的南燕的公主也只觉恶心,并破例头一次打了女人,之所以未直接砍了她,是顾忌两国战事初平,已然和谈,若自己砍了南燕的公主,再起刀兵,好容易盼得和平的百姓又要陷于战火。
平乱归来,皇上赐赏中亦有美人,自己却连看都未看一眼便退了回去,便国色天香也无法入自己的眼,更遑论上心了。
就连齐王自己都以为自己这一生大约与女子无缘了,谁知这世上还有一个叶棠梨,若说之前他尚有些不确定,那京城之后,他匆忙赶来岳州,不是为了治自己身上的顽疾,而是想见她,他便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这丫头了,喜欢的毫无道理可言,喜欢的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这般喜欢,为何如此的放不下。
今日仿佛找到了答案,她虽是女子,却于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同,她虽年纪不大却悲悯世人有大医之风,虽为女子却没有女子的矫揉造作,她性格爽利却又聪敏慧黠,她心有七窍却也有军人的磊落,总之她身上的每一样特质都与自己相合,这样的她,让自己如何能不上心 ,更何况自己跟她之间本就是前缘天定。
棠梨倒不知自己不过稍微改动挪来的卫生条例,惊到了两个大男人,她只是想举手之劳,尽自己的一份力,兵营都是男人,这里又是岳州,常年临水练兵,若不注重卫生,极易染病,便如这次若有严谨的卫生条例,一个普通的皮肤感染,也不至于弄到非要截了脚趾头。
且这回还算幸运,不过是皮肤感染,若是疫病呢,一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而对于瘟疫,防患于未然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棠梨把写好的卫生条例递给卫平:“卫将军请过目,可有不妥之处?”
棠梨写得时候,卫平已在旁边看清楚了,接过来对棠梨拱了拱手:“叶神医大才,卫某敬服,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叶神医可否入我水寨做军医?叶神医医术高明,一来可为士兵们治病,二来这卫生条例本就是叶神医拟定,若由叶神医亲自督促实行,想必能事半功倍。”
棠梨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卫将军是想让在下入伍吗?”
卫平:“好男儿当保家卫国,入伍既能报效国家,亦可建功立业。”
棠梨不禁暗暗好笑 ,好男儿?这位卫将军说的倒不错,可惜眼光不大好,自己虽穿着男装,却是道地的姑娘,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自己求他,怕他也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他说的如此铿锵,自己若拒绝却需想个妥帖的理由才好,正斟酌间,齐王却开口道:“叶神医医术高明,悬壶济世是我大梁百姓之福,若入军中倒不如在外面,能救治更多病患。”
卫平也是一时觉得叶神医颇有军人的样子,才开口的,倒也未想棠梨回答应,不过,人家叶神医都还没说话呢,这齐王殿下便急巴巴的出来拦阻,倒有些奇怪,莫非舍不得?看起来这两人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若这叶神医真是齐王殿下的人,那自己这个提议便有些逾越了,想到此,便不再提及此事,笑道:“今日辛苦叶神医跑这一趟,水寨之中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守着湖倒是不缺鲜鱼,营地里有个老兵,旁的也还罢了,这鱼做的着实一绝,不是卫某夸口,在这岳州想来也只有观潮阁的大厨能与这老兵一较高下了,叶神医必要尝尝才是。”
听他提起观潮阁,棠梨目光若有若无扫过齐王,自己在观潮阁为齐王行了一个月的针,虽说诊资一文未收,倒是未亏待自己的五脏庙,尤其后来,自己跟齐王的医患关系处的极好,几乎日日都会留下用饭,很是领略了观潮阁厨子的好手艺。
京里的国公府,叶府,乃至皇宫内廷里御厨做的菜,自己也都是吃过的,可若论厨艺高低,这观潮阁的厨子绝不逊于大内的御厨,观潮阁之所以成为岳州最贵最大爷偏生意还最好的馆子,虽有齐王这样牛哄哄的东家,却也跟厨子有些干系。
如今卫将军说军中厨子的做鱼手艺,能跟观潮阁的厨子一较高下,可见必是真有本事的,棠梨倒也未推辞,她对这些当兵的极为了解,别管是将军还是士兵,都是真性情,说一便是一,不会虚客气,而请外人留在军营用饭,已经是很高的礼遇了,若拒绝反倒失礼,便道:“那在下今日可有口福了。”
卫平果然很是高兴,哈哈笑了两声:“来人,让老邱把今儿早上捞的鲜鱼炖了,再把我帐中的好酒都搬出来,今日就在大帐外摆宴招待贵客,大家伙喝它个痛快。”
下面的士兵顿时欢呼了起来,这老邱炖的鱼还好说,平日里倒也常吃,可这好酒就难了,尤其卫将军大帐里的酒,可是从京里送来的极品佳酿,除非过年,将军才会拿出个两坛来赐下来让他们解解馋,这么多兄弟,就两坛子酒够干什么,狼多肉少,能尝上一口都是运气,谁知今儿将军发话把好酒都搬出来,这可是赶上了,今儿非得好好解解馋不行。
卫平一声令下,这些大兵迅速行动起来,不大会儿功夫,大帐外便染起了火堆,一个是取暖,再一个也是照亮,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宴席便摆在火堆两侧,卫平让齐王上座,齐王却摆摆手,坐到了左首上席,棠梨的旁边。
卫平心道,齐王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啊,便也不好扰了殿下的好事,挥手吩咐上菜,军中的菜都是论盆的,鸡鸭鱼肉倒也丰盛,尤其那鱼,的确不同凡响,虽装在大盆里并无什么卖相,可味道却真是一绝,既入味又最大程度的保留了鱼的鲜美。
棠梨吃了有小半盆,还有些意犹未尽,卫平却举起了酒碗:“叶神医仁心仁术,卫某佩服,这一碗酒敬叶神医,卫某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一碗酒便干了。
军营之中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血性汉子,棠梨在军营里待了几年,对这些很是习惯,且也练出了好酒量,所以也见怪不怪,也端起了桌上的酒碗抬了抬:“多谢将军。”便也喝了下去,喝酒的爽快劲儿,看的旁边的韩松直瞪眼儿,心道这位可真是个奇葩,见过哪家姑娘这么喝酒的。
瞄了眼殿下,见主子未有拦阻的意思,且唇角微扬,仿似心情极好,心下暗暗纳罕,主子这心思还真难猜。
棠梨的豪爽令卫平大为高兴,一拍桌子:“痛快,痛快,再来……”
连着三碗下肚,棠梨便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忽的意识到,自己被军营的氛围所感,一时竟忘了,这里并非现代,自己也不是那个曾经千杯不醉的叶主任。
芯儿还是那个芯儿可皮儿却换了,这个身子并没有锻炼酒量的机会,所以也不可能千杯不醉,等她醒悟到这个的时候,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叫都叫不醒了。
卫平本来想着,这叶神医如此痛快,再叫人搬些酒来的,谁想这位架子是够豪气的,可酒量却浅的紧,三碗下去,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若这位是寻常大夫也还罢了,偏偏他跟齐王殿下的关系非比寻常,殿下若怪罪下来,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忙起身要赔罪,不想齐王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叶大夫不胜酒力,已然醉了,本王送她回去。”
卫平目光划过齐王怀里醉的一塌糊涂的叶神医,虽觉齐王殿下这般把人抱在怀里,实在有些暧昧,但也不好拦着,忙道:“末将恭送殿下。”
眼巴巴看着齐王殿下抱着人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卫平忽想起刚自己说摆宴,齐王殿下并未出声拦阻,莫不是故意的吧。
不过,就算齐王殿下真心喜欢,可这位叶神医毕竟是个男的,太后哪儿能过得去吗,若怪罪下来,只怕这位叶神医性命不保。
但又一想,齐王殿下何等人,那可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他若想就没有保不住的人,且,瞧殿下的意思,也不似做戏,当年平南燕之乱,自己也曾跟随殿下左右,何曾见殿下这般着紧过谁,这千年的铁树想开花,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第153章真断片了
棠梨这一觉睡得极熟, 醒过来的时候, 已是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便见暖暖的阳光从青色的纱帐外琉璃窗中透了进来,折射成千丝万缕的光线, 落在地上一片金灿灿的, 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舒服。
且, 这床也格外舒服,比自己在叶府里的床榻还要舒服, 舒服?青色的纱帐?琉璃窗?这里不是竹山县县衙, 更不是叶府?
棠梨蹭的坐了起来,忽觉头有些疼, 伸手按住太阳穴,回想了一下,貌似自己昨儿被齐王强行抱上马,去了兵营给那些士兵治病, 然后那位卫将军为了答谢自己,下令在大帐外摆了酒宴,招待自己跟齐王,自己一时忘了已然换了身体,连喝了三碗酒……
棠梨觉得自己的脑袋一蹦一蹦的疼, 一是因那酒太烈,二是因自己自不量力, 那么大的碗的酒, 竟连喝了三碗, 不醉死才怪。
再然后呢?棠梨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也是一丁点儿都没想起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醉了趴在桌子上,而这里棠梨也并不陌生,自己给齐王行针的时候进来过几回,这里是齐王在观潮阁的寝居,即便自己喝醉了,被齐王带了回来,如何会睡在这儿?
正想着,齐王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汝窑莲花瓣的小盏,他走到床榻边儿坐下,把托盘放到床边儿的小几上,拢起了纱帐,把那莲花瓣的小盏递了过来:“吃了这醒酒汤,头就不疼了。”
棠梨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仰脖喝了下去,把小盏递还回去道:“多谢。”
齐王却目光一闪挑了挑眉道:“你倒是想得开,难道就不奇怪怎么会睡在此处,要知道这里可是本王的寝居。”他的脸色仍如以往那般,并无丝毫不同,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以及他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十足的暧昧。
棠梨可不想跟他陷入这种暧昧尴尬的境地便道:“殿下的寝居又如何?”
齐王:“叶大夫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虽本王尚未婚娶,可你一个姑娘家在一个男子寝居中睡了一整晚,若是传出去,这名节怕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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