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知道像梅婆婆这种练家子都有自己的绝活,梅婆婆卸了的胳膊,绝不是寻常大夫能复位的,这是骨科,骨科是一个单独的门类,跟方剂不同,除了要非常熟悉人体骨骼之外,还需独门手法,棠梨曾在爷爷的帮助下跟随岳家的老爷子学过一阵子,岳老爷子并不是医院的大夫,而是一位民间的神医,不管多厉害的骨折,只经了岳老爷子的手,便能完美复位,x光片下能清晰看出骨骼复位的照影,故此常有人说岳老爷子有一双上帝之手,只要轻轻一摸,便是瘸子也能立时行走如常。
这的确不是夸张,棠梨曾亲眼看见一个腿伤骨折的病患,给岳老爷子捻了几下,便真的站起来走了,也正因亲眼所见,棠梨才求了爷爷去跟岳老爷子学手艺,岳老爷子很给面子,传授了棠梨几手绝活,后来在军总的时候,治好过几个骨伤病患,也使的叶主任神医的名声叫的更为响亮。
只不过,棠梨轻易不看骨伤,比起针灸方剂,骨伤毕竟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不过回头有机会倒是可以跟梅兰竹菊四位就卸胳膊腿儿一事切磋切磋,说不准自己还能学个一两招儿呢。
至于李大娘的病,棠梨并不担心,那桂枝葛根汤吃下去,估计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自己还需掂量一下老夫人今晚上的药膳食谱,本来想的是采药回来捎两条鲢鱼,谁知李大娘却病了,也就甭想吃鱼了。
不说棠梨这琢磨食谱,且说李老伯,虽棠梨说老妻的病不要紧,却仍担心,这一宿也没怎么睡,一会儿起来瞧瞧,生怕有什么闪失,一直到了窗纸上映出白晃晃的晨光,摸了摸老妻的额头,有些微微的潮湿,不似之前那般大汗淋漓,烧却已经退了,人也睡得安稳,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窗外的晨光换成了老高的日头,李老伯忙去看身边,却不见的老妻的身影,顿时大惊,忙跳下地跑了出去,却见老妻正在灶房里收拾,虽仍有些虚弱,却精神大好,看见丈夫李大娘道:“我才病了几日,这家都不像家了,瞧这灶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一边儿说一边那湿布擦着。
至此李老伯一颗心才算真的放下了,过去夺过老妻手上的布放到一边儿:“这些等你病好了再做也不晚,如今好容易见好,还是去屋里躺着吧,病了这些日子,好歹将养将养身子,回头我去小白河捕几条肥肥的鲢鱼来给你补身子。”说着扶了老妻进屋。
李大娘素来知道丈夫的性子,便也不硬扭着,靠在炕上道:“你这回寻的大夫真是个神医,这药吃下去睡一觉便好了,你快跟我说说这是哪个药号的大夫?回头我也好去谢谢人家。”
李老伯倒了碗水递在她手里道:“这回却不是那些药号里的坐堂大夫,你也认得。”
李大娘颇为疑惑:“我也认得?怎么会,你说的不会是咱们前街上那个老于头吧。”
这老于头并不是大夫,也是个卖鱼的,也不知从哪儿得了个草头方,只谁有病他都告诉人家这个方子,说能治百病,别说有几次还真治好了,鱼市上的人便说老于头卖鱼可惜了,是个当大夫的料,这老于头便当了真,去书铺子里买了一本医书来成日捧着,弄得鱼市上的人都笑,说老于头你大字不识一个,捧着本书装什么相,老于头却一本正经的说自己要当大夫,从哪儿起鱼市上的人见了都笑称他于大夫。
也莫怪李大娘提他,这前后仔细想想,自己认得又跟大夫沾点儿边儿的也只有这个老于头了。
不想李老伯却道:“他算什么大夫,不过是装相罢了,你再想想。”
李大娘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想不出了,我认的人不过就那些,没听说有会瞧病的啊?”
李老伯:“是小叶大夫。”
李老伯这一声小叶大夫,李大娘更蒙了:“哪来的一个小叶大夫,我连听都没听过。”
李老伯:“就是小叶子。”
李大娘愕然许久才道:“你是说那个常来买鱼的小叶子。”
李老伯点了点头:“就是她,你忘了以前还问过说是大夫来着,你还不信,猜着说哪个医馆里的小徒弟。”
李大娘:“是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他这样小的年纪,真会看病?”
李老伯:“岂止会看病,小叶大夫的医术高明着呢,你这病寻医馆的大夫没用,庆福堂那个什么神医更不是个东西,开的药跟前头的一个样儿,竟要了一百两银子,不治病不说还差点儿害了命,要不是凑巧碰上了小叶大夫,你这病还不知好不好得了呢。”
李大娘:“那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李老伯:“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忽听外头有扣门的声:“这里是李老伯家吗?”
李大娘:“想是来买鱼的,你快去瞧瞧,若是来买鱼的主顾,你跟人家好言语解释解释。”
李老伯却知不是买鱼的,上他这儿买鱼的都是熟客老主顾,而这声音听着颇为生疏,不像来过的人,李老伯开了院门,疑惑的看向来人:“你若买鱼,可不凑巧,近日家里有病人,不曾去捕鱼。”
那人却道:“我不是来买鱼的,我是庆福堂……”
那人还没说完,只一提庆福堂,李老伯立马脸色一变,伸手就把门后的顶门杠子抄在手上,厉声道:“识相的快滚,敢进这个门,老汉打断你的狗腿。”
旁边的小子听了可不高兴了,少东家的医术可是比那些宫里的太医都厉害,便是那些达官贵人想请少东家出诊都得格外礼遇,今儿少东家亲自上门来看病,却连门都进不去,还说要打断腿儿,这老头子也太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