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问:“龚国真也是照顾他的狱警之一?”
听见“龚国真”这个名字,陈贺脸色一变,讷讷地点头。
龚国真一家惨死,这案子一日不破,悬在静历市上空的阴影就一日难散。
遇害的是狱警,嫌疑人多半是某位心中有恨的犯人。同为长期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刑警、特警,难免将自己代入其中。
“我其实……”陈贺看了明恕和沈寻一眼,欲言又止。
沈寻道:“陈队,你有任何想法,都告诉我们。”
陈贺低头沉默了许久,叹气道:“我其实真的没想通,白英为什么要越狱。他,他实在是不像个会越狱的人啊。他在二监待了五年,一直本本分分的,当初他认罪态度那么好,也是为了争取轻判,十四年有期徒刑,照他的表现,最后根本待不到十四年,出来也就三十来岁,还可以正大光明地重新做人。但他跑了,这辈子就等于毁掉了。”
明恕本以为见到当年侦查白英案的警察,线索会清晰很多,但陈贺提供的信息太少,明恕与沈寻一番商量,决定亲自去静历市二监,易飞则留下来调查白英的“家人”。
“他们想不通白英为什么越狱,我就想得通吗?”狱警黄小春翻着过去的档案,“照我说,这里谁越狱,都没有白英越狱奇怪。真的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人突然就不见了。白英越狱之前,还跟我聊过他自个儿出狱后的打算,说是想盘个铺子下来,做点儿小买卖。”
正是因为谁都没想到白英这样一个“模范犯人”会越狱,当时整个二监手忙脚乱,未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后来尽管出动了市局的特警,还是没将人给找回来。
白英越狱时,龚国真就在当值狱警之中。
调查记录显示,事发后所有当值狱警都接受过问询,均表示白英当天没有异常。
可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从戒备森严的监狱消失,又怎么可能毫无异常?
一定有人在撒谎。
七年前,警方查不出是谁在撒谎,但现在,真相几乎摆在了明恕面前。
那个在背后做手脚的很有可能是龚国真。否则他一家的死状不会与秦雄一家那么相似。
可照黄小春和其他狱警所言,龚国真一向很照顾白英,白英险些被犯人们侵犯那次,也是龚国真出手相救。
假设白英越狱是受到龚国真的帮助,那白英有什么理由在出狱多年之后,杀害龚国真一家?
站在白英的角度,龚国真难道不是他的恩人?
过程推导不出结果,而从结果逆推,出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过程。
那便是思维掉入了某种误区。
明恕静下心来,重新剖析白英所谓的越狱。
犯下命案之后,白英积极认罪,获得轻判,服刑期间,白英积极劳动,争取减刑,越狱之前还曾与狱警展望未来。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理由越狱?
那么白英其实并非是越狱?而是因为某个原因被迫离开?
是什么原因?
龚国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以至于白英并不感谢他,还在几年后残杀了他?
那曹风槐呢?
曹风槐、龚国真、秦雄都是白英的仇人?
按规定,外省的警察不能随意在监狱里走动,但明恕背后是特别行动队,因此享有一定的特殊权力。
“我想见一见和白英同一监室的犯人。”明恕说。
黄小春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说这得跟上头打申请。
等黄小春打申请期间,明恕给沈寻打了个电话。
不久,黄小春将两名犯人带到明恕面前。
“就他们俩。”黄小春说:“其余的都出狱了。”
两名犯人一人叫文向,四十多岁,一人叫刘立杆,三十多岁,罪名都是故意伤害。同监室的人来来去去,当年与白英朝夕相处的也就剩这两人了。
当着黄小春的面,两人说了些与白英有关的事,无非是这人脾气好、勤快、讨人喜欢。
明恕听了会儿,觉得文向的眼神很有意思。
他仿佛用眼神在传达一个讯息——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我暂时不能说。
明恕支开了黄小春。
监狱处处是监控,但在里面待得久了,自然知道哪里是可以说话的地方。
文向领着明恕往前走,直到彻底离开狱警们的视线,才道:“你们都以为白英是越狱,其实不是。”
“都?”明恕摇头,“如果我相信白英真是越狱,我就不会跟你走这么远。”
文向挑起眉,与明恕的视线短暂交锋,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感到奇怪吗,我一个囚犯,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
明恕说:“这个世界上值得奇怪的事太多了。”
文向笑得更加开怀,不久那笑容却又渐渐僵硬,直至消失。
片刻,他转了个身,眯眼看着远处的高墙,“白英曾经向我求助,但我没有帮他。”
明恕平静道:“有人强行将白英从监狱带离,是吗?”
文向点头。
在他的眼中,明恕看到了内疚与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