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遇安说:“郝路当然不会让旁人发现他。一个人阔别故乡多年,在外面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他会不会想回故乡看一眼?”
明恕代入自己,“我可能不想。”
“你还没到那个年纪。”萧遇安拍板,“你亲自去一趟胡吕镇。”
明恕眼尾扬起,“我?”
“对,你。”萧遇安下命令时有种特别的魅力,“也许我判断错误,郝路不在胡吕镇,但郝路的过去值得一查。他为什么至今单身?为什么离开胡吕镇之后就变得如此疯狂?弄清楚这些问题,即便最后没能在胡吕镇找到郝路,也一定能给后续侦查提供方向。”
明恕在原地站立片刻,双眼认真而明亮,“是,萧局!”
明恕离开之后,萧遇安将视线转回显示屏,然后调出了医科大药学院自杀讲师覃国省的照片。
细看这两人的五官与脸型,竟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第76章 无休(36)
久林心理诊疗所附近的摄像头在9月3号到4号多次拍到郝路,但在4号之后,郝路再也没出现在任何一处监控中。
4号下午,郝路在南城区一个银行网点的柜台取走了5万块钱。同是这一天,他的手机关机,机卡呈分离状态。
“郝路没有用身份证购买过机票和火车票,他如果已经离开冬邺市,那么只能是坐客车或者私人车辆。”周愿说:“出城高速的监控,还有客运站的监控、道路监控还有待排查,但我觉得郝路坐客车离开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客车买票也需要身份证了,除非他是在站外买私人票上车。”
萧遇安说:“郝路过去九年的就诊记录能不能查到?”
“啊?”周愿愣了下,“就诊记录?应该能查到,但我……还没往这方向去查。”
“没事。”萧遇安示意周愿放松,“技侦的主要力量还是放在追踪郝路上,分小部分人手,去确定郝路过去的就医情况。”
整个重案组高负荷地运转起来。
郝路依然没有消息,手机号码、银行卡再未使用过,整个人像当初的迟小敏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一个个关于郝路的细节被挖了出来,真相扑朔迷离,却又渐渐清晰——
郝路只有初中文化,这一点与大多数保安相似。但与别的保安不同的是,郝路十分喜欢去诊疗所内部的图书馆借阅心理类的书籍,有时甚至会与所里的医生讨论一二。至于保安们下班后的棋牌活动,郝路从来不参与。
久林心理诊疗所福利齐全,每年都会安排教职工进行全套体检,而郝路入职之后从来没有参加过体检。人上了年纪之后,对医院有恐惧心理,害怕查出什么大病来,不参加体检的保安不止郝路一人,单就这一点来说,他并不突出。
但奇怪的是,周愿查到,郝路在冬邺市没有任何正规医院的就诊记录。
郝路没有生过病吗?
或者是生过病,但不愿意去医院?
为什么?
明恕赶到胡吕镇之后,立即向当地警方寻求支援。胡吕镇是个小地方,民风朴素,几十年来没有发生过恶性事件,面对从冬邺市来的警察,居民们都不太适应。
关于郝路,大多数居民对他没有印象,有印象的也只是记得郝路性格内向,很少与人说话,是存在感非常低的那种人。
但明恕得到了一条关键信息——郝路离开胡吕镇是九年前。
而覃国省也是在九年前自杀。
“郝家是从秋成乡搬来的。”参与侦查的当地民警徐貌说:“家中人丁本来就不兴旺,郝路的父母又接连去世,郝路离开我们这儿时,郝家就只剩他一人了。”
明恕问:“郝路的父母是因为什么而去世?”
“得病。”徐貌说:“都是癌症,祸不单行啊,就几个月的时间,两人都诊出患癌,郝家没多少钱治,后来就都走了。”
“他们是在哪家医院去世?”
“胡堤县一院,离我们这儿最近的大医院。”
胡堤县一院七年以前的医疗记录并没有收入电子资料库,但也许是夫妻俩短时间内先后患癌死亡的事情并不多,县一院有人记得郝家夫妇。
而他们的主治医生唐建军现在已经退休。
“这家人很可怜的。”唐建军头发全白了,声音有种老年人常有的沙哑,“两口子一查出来就是晚期,救都没法救,我让他们的儿子一查,也是癌症。”
明恕怔了一瞬,眼神顷刻变得锋利,“郝路患上了癌症?”
老医生在医院干了一辈子,虽然只是个小县城的医院,但也算是见过了世间百态。在疾病与死亡面前,人性会变得格外精彩。
所以见明恕语气突然改变,唐建军也不诧异,“以前的人没有体检意识,尤其是我们这种小地方,一辈子一次体检都没做过的人都有。我记得那时是妻子先查出癌症,她丈夫没多久也住进来了。郝……郝什么?”
明恕立即说:“郝路!”
“嗯,郝路。”唐建军认真回忆,“郝路一个人照顾他们,天天往医院跑,还要忙家里的事。郝路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两头兼顾到后来,就不怎么扛得住了。我每天都能见到他,和他谈过他父母的病情后,才得知他从小到大都没看过病。我建议他做一次体检,他当时没答应,说没那个时间。后来他父母都走了后,他来找我,说想做体检。一查,就查出肺上有阴影。”
明恕问:“确诊是肺癌?”
唐建军说:“他父亲患的就是肺癌。”
明恕倒吸一口气。如果说郝路九年前就患上了肺癌,那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要么九年前的诊断是误诊,要么真正的郝路已经死去,后来在久林心理诊疗所当保安的根本不是郝路,而是“教授”!
“教授”不仅让黄牟泉成了自己的替身,还在多年前,占据了一名癌症病人的身份!
九年前负责侦查覃国省自杀一案的是东城区刑侦支队,当时的法医、痕检员因为这一行的艰辛,已经转行不在公安队伍里,而当时的专案组组长席敏在四年前因刑讯逼供,而被调出刑侦支队,目前在东城区花园街派出所任民警。
易飞被萧遇安调去彻查这个案子。
对此案了解得越深,易飞就越觉得当年结案过于草率,一些细节根本没有查清楚,而dna技术当时刚引入刑事侦查不久,覃国省的dna信息此前并没有入库,法医之所以确定死在实验室里的人就是覃国省,是因为痕检员在覃国省家里找到了带毛囊的脱落头发、卫生纸上的体液,其dna信息与死者的dna信息一致。
这如果放在现在,如果由重案组侦查,根本得不出死者就是覃国省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