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纯惨笑,忽然说:“其实我杀死沙春,也是帮了沙春。”
明恕问:“你到底是怎样得知,沙春与于孝诚之间的事?”
“我在沙春的教室放了监听器。”肖纯说:“但不是因为于孝诚,而是巫震。”
几个月前,肖纯就注意到巫震与沙春的交流和沙春与其他人的交流不一样,似乎更加亲密一些。
但肖纯实在想不通,巫震老男人一个,为什么会得到沙春的青睐。
好奇作祟,肖纯偷偷在沙春的教室藏了个监听器。这对她这位前台接待来说,实在是太容易,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靠着这个监听器,她窥探到了巫震与沙春的秘密,继而得知沙春与于孝诚的秘密,后又得知,于孝诚未被沙春劝服,拒绝加入这一连串的死亡游戏。
“所以你就站在了沙春面前。”明恕说。
“沙春那时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她希望赶紧有人去帮她结束生命。”肖纯说:“我当然是最合适的一个。”
在帮助巫震“自杀”之后,沙春终日生活在恐惧中,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自己的“继承者”,然而最有希望帮助她的人——于孝诚——最终选择了继续准备高考。
肖纯趁虚而入,威胁加引诱,答应为沙春制造与巫震同质的死亡假象,迫使沙春逼于孝诚答应将断手藏于九中。
8月23号,肖纯在下班之后赶往演艺集团,躲在事先打探好的地方。沙春在完成最后一场演出后,深夜赶到,赴一场死亡约定。
肖纯用麻绳勒死了沙春——就像当初用铁链勒死伍守廉、王爱霞。
沙春在断气之前本能地挣扎,这一举动给了肖纯莫大的快感。
她想,杀死伍彤就该是这样!
“对了,我还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末了,肖纯说:“沙春没有杀死巫震,巫震是自杀的。”
明恕问:“是沙春告诉你的?”
肖纯点头,“我相信了,你们爱信不信吧。反正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
整个审讯过程中,肖纯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愧疚。
她说:“我一共杀了三个人,伍守廉和王爱霞难道不该死吗?还有那个算命先生,他也该死,可惜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至于沙春……”肖纯静默片刻,“我承认我杀死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残杀欲,可我难道不是间接地帮了她吗?如果没有我,她要怎么办呢?她活得那么苦,已经失去继续活着的希望,于孝诚那个懦夫又不肯帮助她。我虽然杀了她,可我也是救了她啊。”
明恕站起来,“诡辩。”
肖纯怔了下,问:“明先生,你会帮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吧?你答应过我。”
嫌疑终于被洗清,于孝诚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周愿点了一杯上次明恕给的草莓桃桃,放在于孝诚面前。
于孝诚满脸是泪,困惑地看着他。
“我叫周愿,是重案组的一名技侦员。”周愿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却强迫自己以过来人的身份面对于孝诚,“念书时,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非常勤奋,却没有多少天赋的人。考同样的分数,别人只需要上课好好听讲就行,课后可以打篮球踢足球,做任何想做的事,我却要将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
于孝诚哑然地张了张嘴。
“第一年高考,我落榜了。我很迷茫,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再怎么努力,也不及那些轻松考上名校的同学分毫。我想,那我再复读一年有什么用呢?可是如果不复读,我连大学都没得念。”周愿声音很轻地颤抖,带着极强的个人情绪,好像回到了那些不断挣扎、怀疑自我的日子,“我还是想念大学,所以我选择了复读。复读那年遇到的班主任是位数学老师,她改变了我。”
于孝诚身子轻微前倾,这是个想要听下去的姿势。
“她告诉我,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有所擅长,就必然有所不擅长,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去比人家擅长的地方,这很不可取。”周愿继续道:“我说,可是我成绩差。老师说,‘成绩差不差,要看和谁比,你在最好中学里最好的班级,难道成绩徘徊在中流,就是差吗?’”
于孝诚终于出声,“我……我也是在最好中学里最好的班级。”
周愿点头,“所以我说我们很像。那一年,老师时不时找我谈心,鼓励我,帮我思考人生的方向。在我报考大学时,她告诉我,觉得我很有正义感,又特别细心特别勤奋,将来说不定能做一个好警察。”
于孝诚轻轻说:“所以你……”
“所以我真的成为了一名警察。”周愿说:“并不是特别有天赋,比不上那些天才技侦员,可是我也有我的作用,我的勤奋与努力没有白费,在你被牵涉进的这个案子里,是我找到了真凶作案的关键线索——之一。”
于孝诚猛吸一口气,眼睛睁得很大。
“明白了吗?”周愿说:“努力、勤奋从来不是耻辱。你只是暂时陷在迷茫中,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
说完这些,周愿站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的草莓桃桃,“你还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其实你没有在沙春的劝说下放弃自己,就已经证明你是个勇敢的人。于孝诚,你还可以再勇敢一些,就像……”
周愿低下头,声音渐轻,“就像复读那年的我一样。”
于孝诚接过草莓桃桃,“为什么请我喝这个?”
周愿笑了笑,“别看我比你年纪大,我也有陷入自我否认、自我怀疑的时候。上次我认为我没有天赋时,我那既有天赋又勤奋努力的领导请我喝了一杯这个,然后告诉我,我是他不可或缺的队员。”
于孝诚手心颤抖,头一次感到晦暗的前途中涌进了一缕光。
“我没有他那么聪明,所以只能仿效他,鼓励你一下。”周愿温声说:“加油吧,于孝诚,不要辜负那个努力又勇敢的你。”
楚灿所说的锅炉厂在南城区边上,有员工证实,曾经看到过楚灿,但由于时间过去太久,监控已经被覆盖。至于周茜的尸体是否真的“消失”于锅炉厂,更是无法查清。
方远航记得明恕的叮嘱——楚灿有“那方面”的癖好,被害的可能不止周茜一人,不过再怎么审问,楚灿也只承认杀害周茜、故意伤害刘美。
而已知的线索证明,楚灿的所作所为纯属个人行为,与楚氏无关,亦与楚庆的秘书水勋无关。
沙春案已侦破,但那个在背后将“多米诺骨牌”摆在一起的人却还没有现形。明恕难得回一趟家,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传出的哗啦水声,想的却依旧是案子。
萧遇安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明恕回过神,“哥。”
萧遇安拎着毛巾,“嗯?”
明恕跪在沙发上,双手展开,“哥,我给你吹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