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我买的股票,那情况倒是简单了,现在只要象征性悲痛就行了。”云飞镜板着脸说。
现在可不一样,云飞镜正在幸灾乐祸、将信将疑,以及对股民和周靖手下员工的生计悲天悯人三种感情之间摇摆不定。这让她想摆出一个对应的表情都很困难。
而且,云飞镜还在思考:如果周靖的公司股票当真如同系统预料的那样一夜暴跌,那他遇上的问题,又该是林桓所说得哪一种可能呢?
周靖好像是搞实业的,不过他应该不养猪,非洲猪瘟对他来说应该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影响。至于公司高层的问题……鉴于对周靖本人人品的怀疑,云飞镜觉得岔子很可能就出在他身上。
“你怎么突然又关心起股票了?”林桓眯起眼睛,狐疑地看向云飞镜,“你们这种坐拥金山的人生赢家是不是能拿到什么内部消息,比如早晨起来睁开眼睛,就有内部线报告诉你,天凉了王氏应该破产了?”
云飞镜:“……没有的事。”
林桓看着她,满脸都写着意味深长和“我已经看透天机”,他不紧不慢地说:“能让你突然这么问,是你生理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的事,还是云家的事?”
“云氏股票不上市。”听到这里,一旁的罗泓稳稳地接过了这个话题。他抬眼看向云飞镜,目光里满是隐含的关切之意,“你要不要散散心?”
云飞镜下意识摇了摇头。在她身边,林桓一把反手拍在桌子上,看表情简直要跳起来:“云氏股票不上市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泓一贯沉静温厚的眉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诧异:“上网一搜就知道了,很难查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
“云家是她家。”罗泓不轻不重地回答道:“你就一点没关心过,她回去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的家是怎么样的吗?”
从林桓猛然哽住的表情来看,他大概真的没想过搜集这方面的资料。
这当然不是说他对云飞镜没有感情,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友谊是塑料做的。只不过云飞镜回到云家以后,她的状态明显在肉眼可见的日日攀升。
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什么人会吃饱了没事干,还特意去查查云家的风评、云氏公司的经营情况,乃至他们的股票有没有上市都要特意关心一遍?
要不是了解罗泓的人品,林桓会有理有据地怀疑:他这么干,是要吃绝户。
罗泓早已学会无视林桓那种写满了“你有病吧”的眼神。他直直地看向云飞镜,眼神平静如两泓深潭,静谧,微冷,带着让人呼吸一轻的镇定。
罗泓沉声叮嘱她:“如果真的和林桓说得一样,那你这些日子出行最好注意一些,平时一定让人接送——今天有没有人来接你?”
云飞镜觉得他这个态度稍微有点小题大做了,然而这个意思才刚刚表现在脸上,就看到罗泓对她不赞许地轻轻摇头。
“在金钱和权势之下,有太多皮囊都扭曲了模样。当财富和荣耀流散的时候,为了挽留住最后一点虚假的的光芒,你可能都想象不到,人性的下限可以低到什么地步。”
罗泓若有所感地抿平了嘴角,他叹息着说:“名利场里每天见到的戏码,和医院重症病房里的画面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人性总是太过相似——所以我希望你能小心。”
云飞镜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她发觉,大约是因为罗泓一向随和的缘故,所以只要他难得地严肃认真一次,自己就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何况罗泓的担忧也不算空穴来风,还是有理有据,为她着想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云飞镜还是半承认半安慰地说,“不要太担心,每天都有人来接我……正好家长会差不多该散了,我舅舅应该已经出来了。不放心的话,你可以看看,确实家里有车在等我的。”
罗泓起身,回手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塞进书包的夹层。
黑色的书包被他单肩背着,或许是因为身材颀长,骨肉又匀亭的缘故,罗泓连在肩上挂着书包的模样,都硬是比别人挂得更好看些。
他熟门熟路地把云飞镜的书包抄在手里,对云飞镜克制地轻点了一下头:“走吧,我送你过去。”
在目光和云飞镜撞上的一刻,罗泓眼睫微垂,眼角墨描般地向上一勾,竟是个展开到一半又被忍住的隐约笑意。
林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自顾自地远去,临走前还一人对他点个头当招呼。那两声“再见”里包含的诚恳和感情加在一起,甚至还不如早几年小卖部门上挂着的自动感应迎客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