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胜摇摇头:“现在说不清楚,不晓得地震到底会不会发生。目前就是先做好准备,看情况变化。”
胡二姐眼睛一红,又开始抹眼泪。她真是猪油蒙的心,好端端的大冬天跑到大东北来做什么?冻都冻死了。
余秋嫌她烦,毫不客气地怼她:“谁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呀,人家冬天都特地去海南呢。”
胡二姐被气得直接哭出了声,一抽一抽的,活像打嗝一样,模样看着又可笑又可怜。
余秋现在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胡杨说他姐像个林黛玉,合着就是觉得他姐太爱哭了呀。
她无奈地摇摇头,招呼何东胜:“你去睡觉吧,我去产房守着。”
就算她这人再招财猫,这个点儿想让她睡下,她也不敢睡呀。
说个不太好听的话,她倒是希望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可能会有地震这件事呢。这下子不上不下的,她反而不知所措。
既然睡不着就守着,万一有什么事情,她也好招呼大家伙儿早点逃生。
何东胜摇摇头,又把电话打去了省格委会,主动请缨:“李大哥,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反正我人已经在海城了,不如我先动起来。”
李大哥倒也没跟他客气,知道他人在医院,便招呼他赶紧通知医院领导,把相关的准备措施做起来。
不管有没有地震,防患于未然,总比到时候地震来了,医院这么多老弱病残孕以及带小孩的家长,跑都没地方跑。
何东胜立刻应下,直接招呼余秋:“你小心点儿,到时候车子来了,你们先撤走。”
他得跑腿去了,现在连市里头的领导都不能保证家里头装了电话,何况是医院的干部呢。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式,直接上人家敲门。
好在这个时代家属区与办公区基本上都粘在一起,否则眼下黑灯瞎火的,街上连个车子都没有,何东胜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人呢。
一直处于呆滞状态护士这会儿也跟着反应过来:“那我们先把能用上的药品都打包好,到时候一拎就走人。”
胡二姐还想抹眼泪,却被护士招呼着:“哭什么哭呀?没看到有这么多病人在吗?我们都哭了,你让病人怎么办?赶紧过来帮忙。”
结果胡二姐被这么一吼,居然眼泪都不敢掉了,乖乖跟着护士进里头的配药间。
余秋跟何东胜对视一眼,她现在倒发现规律了,对着胡二姐态度强硬点,她就会乖乖地照办。
他急匆匆地往病区外头走,迎头就碰上了哎哟哟叫唤的大肚子叫家里人搀扶着往产科里头走。
陪伴着的中年妇女嘴上还在焦急地叫唤:“大夫,快帮忙啊,要生了。”
余秋都没来得及跟何东胜话别,注意力就被迫全转移到了大肚子身上。她赶紧过去搀扶人,嘴里头问着:“几个月啦?预产期是哪天?现在是肚子疼呢还是破水了还是见红了?”
她把人搀扶进产房。
值班的助产士过来绑胎心监护。这也是这位小秋大夫给产房定下的规章制度,所有的待产妇必须得24小时绑一次胎心监护,来判断胎儿宮内综合情况。
大肚子躺在待产床上做检查,值班的马医生被惊动了,过来做检查问病史写病历。
她看着孕妇捋起衣服暴露出来的肚皮,下意识问了一句:“以前开过阑尾炎啊?”
那大肚子看了眼余秋,抿着嘴巴,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冒了句:“是宮外孕,这个大夫给我开的。”
余秋愣了一下,仔细观察孕妇的脸,却死活没有在头脑数据库中提取出相关资料来。唉,怀孕的确可以让人的容貌发生巨大的变化,比方说面前这张脸跟发面馒头似的,甚至有点儿像打了玻尿酸还没有来得及消肿,哪里看得出庐山真面目呀?
余秋没办法,只得开口问:“你是?”
这两年多的时间,她开过的刀实在太多了,当真想不起来。
“程芬,我叫程芬。”孕妇抬起了眼睛,看着余秋微笑,“小秋大夫,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了。”
余秋彻底傻眼了,程芬,她有印象,当年自己去县里头上赤脚医生培训班,在县医院碰到的军嫂。当时她跟她丈夫简直把全院的人都快折腾死了。
最后夫妻俩出院的时候,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感觉炸弹终于出门了。
余秋尴尬:“你来海城啦?你娘家在这里吗?外头那位是你母亲?”
“不是的,我爱人他们部队驻扎在这附近。”程芬摇摇头,“外头是我爱人政委的老婆,我们大姐,平常可照顾我们了。”
余秋笑着点点头:“那挺好的。我看你条件不错,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能自己生下来。你爱人呢?他们是不是不方便出营区呀?”
程芬面上浮着柔和的笑,因为要做母亲了,灯光下她的脸多了份圣洁的味道:“他们忙呢,他们最近训练任务很紧张。”
说着,她认真地看着余秋,“你们不要害怕,他们一定会好好守卫祖国,绝对不会让老毛子打进来的。”
马医生跟助产士都激动起来:“没错,我们的地方,他们一分都别想占去。我们的人民子弟兵是最靠得住的。”
程芬脸上露出了笑容,满脸自豪:“对,他们是最棒的。”
余秋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只觉得人生果然充满了玄妙。
当初躺在手术台上时,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还有今天。她跟丈夫重归于好了,她肚子里头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跟她丈夫快要当爸爸妈妈了。
余秋看了眼窗外,唇角的笑容凝固了,他们也有可能即将面临地震了。
这可真是件要命的事。
最讨厌的是,窗户外头远远传来狗叫的声音。大冬天的狗居然蹿上了房顶,一刻不停地叫唤着。
被吵醒的主人家手里头打着长杆,要狠狠地揍得不像话的狗。可惜那狗完全不为所动,还在凄厉的拼命叫唤。
余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虽然不是每次地震来的时候,动物都会发生异动,而且动物发生异动也不意味着肯定会有危险发生,但此时此刻,地震的阴云还笼罩在她头顶,这条狗的叫唤声简直就像死神不怀好意的狞笑,由不得余秋不多想啊。
马医生跟程芬聊天,一边帮她摸宮缩,一边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孕妇的紧张情绪。
她抬头看见余秋正盯着窗户外头发呆,无赖道:“小秋大夫,你随它去吧。这狗最近发癫呢,这几天一直在叫,吵得人头痛。”
余秋心中一动:“它以前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