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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与妹妹(捉虫)
病人躺在监护床上, 不过一夜的功夫, 死神似乎已经卡住了她的喉咙, 正用那把巨大的镰刀拼命地来回拉锯,只要那悬着的一根线被割断了, 他就能顺利地带走这年轻的姑娘。
真年轻,18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十八无丑女,昨天晚上匆匆一眼, 余秋也没有注意观察人家的相貌。现在再看,确实是个漂亮英气的姑娘,浓眉俊眼,鼻梁高耸。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往上翘, 像扇子一样。如果睁开眼睛,必然是明眸善睐。
只不过她现在陷入了昏迷,根本没有睁开眼看看世界的意思。
她的母亲已经哭得近乎于晕厥,呆若木鸡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原本姿态雍容的贵夫人此刻却是憔悴不堪,精心保养的容貌,一夜间就苍老了10岁。
她的父亲愁眉紧锁,头发乱糟糟,两只眼睛猩红, 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上哪儿睡觉去呢, 他们夫妻就只这个独养女儿。现在出了事, 连个能慰藉的子女都没有。一夜间, 病危通知书跟雪片一般不停地下达, 女儿昏迷了过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做父母的人能够安心歇息才怪了。
病床边围了一圈大夫,人人面色严肃。夜间值班医生正在汇报病史,一条条地说的极为清晰。
救护车抵达医院后不到半小时,病人就陷入了深昏迷。无睁眼无发音,双侧瞳孔散大,对光反射迟钝,静注纳洛酮后意识未见明显好转。入院后血糖检测正常,其他常规实验室检查结果未见异常。行尿毒理学检测,返回结果均为阴性,还有两项检测待报告。妊娠试验阴性,脑部x光线检测未发现异常,急查脑脊液,外观及实验室评估均在正常范围内。
余秋不得不在心中感慨,术业有专攻,瞧瞧人家神经内科专科医生的诊疗多么有条不紊,导致癫痫常见病因他都排查了一遍。只要是女病人就先跟妇产科疾病扯上关系的思路虽然有点儿不讲理,但实际上的确在临床上救了很多接诊医生跟病人的命。
这位值班大夫思路果然宽广,不说怀疑中毒,他连人家可能使用管制类药品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只可惜用了纳洛酮之后,病人情况没有好转。
更多的新型独品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合成出来,眼下人类作死的程度也比不上2019年,暂且可以先不考虑这个可能。
毕竟从宴会开始到这姑娘犯病,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假如在此之前她有明显的异常表现,她的父母以及周边的人不可能完全意识不到。
最重要的是,昨天的安保规格极高,就算父母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躲藏在宾客中的安保人员也能够一眼瞧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这些都没有,那就暂且考虑她是突然间发病。大部分情况下,疾病的发作都有一定的诱因。这些诱因有的时候是寒冷,有的时候是劳累,有的时候是感染,有的时候是喝了酒或者是吃了某种特定的食物。
昨天晚上的宴会有什么特点?人多、吃的多、喝的多,空气当中的二氧化碳也多,寒冷应该谈不上。余秋昨晚都觉得有点儿热了。情绪刺激有可能,但发病机制是什么?
余秋走进监护室,轻声提出要求:“能让我看看病历吗?”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所有的疾病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不过它们极为擅长伪装,叫人捉摸不透。
余秋现在也没有思路,从综合知识角度上来讲,她完全不如在场的医生们。术业有专攻,不是一句虚话,医生的水平常常是随着见过病病例的增多而提高的。
她一个2019年的产科博士所了解的神经学科知识除了课堂上学习的内容之外,也就是那少的可怜的实习轮转期间看到的病历。非要再硬凑的话,既往看各种医学八卦留下的那点儿关于奇葩病历的印象也勉强凑合。
不过假如在场的医生们已经排除了常见病多发病的话,那她可能就能派上点儿用场了。因为她知道的稀奇古怪的病例更多呀。这就是医学发展积累的结果。
正在讨论病人情况的医生们全都惊诧莫名,他们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这不是普通的病房,这是重症监护室,无关人等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进入。
陈老在旁边做介绍:“这位小秋大夫在大陆很有名,处理过众多疑难杂症。我特地请她过来,想着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就能解决问题。”
叫诸位大夫簇拥在中间的中年医生皱起了眉头,态度坚定:“陈老,看病是我们的事。请您不要随意干扰医院的正常秩序。”
陈老立刻解释:“您误会了,马教授,小秋大夫他们过来本来就是要与医院进行正常的学术交流。我今天一早请她过来,就是因为病人情况紧急,父母实在可怜。”
马教授不为所动:“假如想要进行医学交流的话,请按照正常的流程走申请。很抱歉,事关病人隐私,我不能随便将病人的情况透露给诊疗组以外的人员。”
他朝余秋微微点头,“我听说你们是来进行计划生育交流的,妇产科在隔壁的楼。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找一位护士帮忙带路。”
陈老拉下了脸,他大约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如此当场不给面子。对方这般态度,简直就是在大陆客人面前直接跟他撕破脸。
余秋赶紧点头:“我们会尽快走完流程的,我希望有机会向诸位老师讨教。”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过头,直接往外面去。
陈老面色铁青,喊着她的名字,直接留下人:“你不要走,这个事情我来处理。”
说着他嘴里头还嘀咕了一句,“真是洋大夫架子大,说的写的都是英文,连中国书都少看,还怎么给中国人看病啊?这就是全盘西化的恶果。书越读越死,压根就没把病人放在心里。”
余秋囧囧有神,实在没办法接这话。陈老致力于中医研究,虽然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成果她不清楚,但他现在的架势,显然是要看不上西医了。
可惜的是,余秋没办法跟他同仇敌忾。她本身是接受了标准的西医培养模式成长起来的呀。
就像林教授说的一样,作为美国人培养出来的大夫,她不可能毫无原则地说美国人的坏话。
陈老下了决心,直接吩咐余秋:“你等着,我来处理这件事,我保证你今天肯定能够进去看病人。”
说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从那潇洒的姿态,人们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年逾古稀。
余秋尴尬莫名,她只好冲监护室内大夫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奇怪马教授他们的态度。这就相当于一位行政官员莫名其妙拉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郎中,直闯医院icu,勒令一群医学大佬听江湖郎中的指令。
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外行指挥内行?这就是典型的乱弹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完全草菅人命。此种行为,比起找巫婆神汉到医院里头跳大神也差不了多少了。
得,没办法接触病历,也不好跟人家诊疗组进行讨论,更不可能对病人进行全面体格检查。
半点儿思绪都没有的余秋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详细询问病史。
最清楚自己情况的人现在陷入了深昏迷,什么信息都提供不了,那她就只能从患者家属身上入手。好在病人的父母人就在病房外头。
余秋直接上前,硬着头皮打招呼:“张先生,张太太,你们好,我是来自大陆的医生,冒昧地打扰你们了。昨天晚上的宴会我也参加了,令千金的遭遇让我十分心忧。我想问问她平常的身体情况,看能不能帮上点儿忙。请你们不要误会,倘若你们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祝她能够早日康复。”
张先生抬起脸,认真看着余秋:“你就是老夫人带过来的大陆的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