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湾人不钓鱼,这种文绉绉的生活方式不适用于乡间。
一坐一整天就为了钓那点儿鱼,哎哟,一向忙忙碌碌张罗着家里田头厂子的杨树湾人可没有这般的闲情雅致。
他们要么插鱼,要么罩鱼,要么索性拉网捕鱼,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乡间路子,大家伙儿齐上阵,笑声比鱼挣扎扑腾的声音更响,哪里会这般静悄悄的。
余秋坐着钓鱼,耳朵就要忍不住竖起来,希望捕捉从屋子里头发出的声音。
没有写书这件事情打岔,她的注意力就没办法集中到手头的事情上来。就连鱼咬了钩子吃饱了饵料逃跑了,她都一无所觉。
徐同志在旁边叹气:“你这哪是钓鱼啊,你这分明是喂鱼。”
余秋也只是笑,并不在意。一下午的时光晃晃悠悠,直到夜幕降临,屋子里头又传出声音招呼吃饭,余秋才赶紧进去。
其实她下午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昨天入睡时间太晚,今天叫热乎乎的海风一吹,再听着海浪拍击的声响,她不犯困才怪。
王老先生叫着调侃她道:“原来你不是想喊我睡午觉,是你自己犯困了。下回犯困就直接说,不要藏着掖着,睡个午觉也蛮好的。”
陈老先生在旁边摇头:“你要他们怎么说?做晚辈的,就是有话也只能藏着掖着,不好意思开口的。你这长辈都不休息,他哪里啊好意思?晚辈不好当啊。”
王老先生接话:“所以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人才要更加多做点儿事,千万不要给小辈们添麻烦。”
余秋心里头犯嘀咕,不知道这二位大佬是不是又在打机锋。
陈老先生口中的长辈应该是他的那位桨校长,因为陈老先生的父亲好像跟桨公是结拜兄弟,他管对方叫三叔。据说当年他出国留学,三叔也是掏了钱资助的。
他说长辈面前小辈不好开口,讲述自己的为难。王老先生就点出他也是国珉党元老,是老前辈,得担起做长辈的责任。
两人一来一回之间,就完成了一场交锋,而且谁都没有开口点名。
余秋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都不好用了,跟这些比起来,医学是这世界上最单纯可爱的好宝宝,一个个的数据都清楚明确的很,才不像这样似是而非呢。
她现在严重怀疑,那位李老先生之所以将他扔去日本又偷偷地拽到这儿来,主要目的不是负责王老先生的医疗保健,也不是让他跟客人谈什么养鸡养鸭子做皮蛋的心得,而是完全把她当成个话头子,好让两位老先生可以随时找到谈判的话头。
余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申请三份工资,她的存在可真是意义重大啊。
吃过晚饭,徐同志倒是没有再喊余秋出去耍欣赏海上夜景什么的,而是由着她继续坐在窗户前头奋笔疾书。
余秋不晓得自己究竟写了多久,她的笔记本明显感觉不够用了,王老先生又过来催促她早点儿休息吧。
余秋打着呵欠进房间,这才意识到一件事,不知道邓公去哪儿了。
那位邓老先生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没露面,难道已经从大船上离开了?
这么重要的谈判,一旦他缺席,那其中的正治意味不言而喻呀。
王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太好,他肯定得有位谈判的副手,甚至可以说这次谈判主要的任务得由副手去完成,他主要起一个把关的作用。
余秋满脑门子的疑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直接躺上了床。她本来以为自己下午都睡了那么久,晚上应该睡不着的,没想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就又开始犯困。
大概海上果然是适合安眠的地方,光是听着海浪声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引人回到生命最初的地方。
迷迷糊糊间,余秋听到了外头有人快步走动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拉开窗帘朝外面看,只见有小船靠上了大船。
余秋脑子轰的一声,耳边就回荡着外头人的催促:“快快快,靠过来了,大家赶紧准备。”
她慌里慌张地冲出了房间,焦急地询问正在快步走动的徐同志:“海盗,我们是不是碰上海盗了?”
王老先生跟陈老先生身上都穿着睡衣,显然已经上床休息,又被匆匆吵醒了。
听了余秋的话,陈老先生扑哧笑出声,指着余秋向王老先生感慨:“到底是年轻人啊,想象力可真丰富。”
余秋有点儿囧,大概是她猜测错了,闹了个大笑话。
可是在大海上碰上海盗的确不是什么想象力丰富的事情啊。
她以前有病人出海旅游的时候就碰上过这种事,而且还抓不到人,因为当地的海盗都是平时做渔珉,瞧见肥羊的时候立刻化身为海盗。
等到官方后知后觉过来调查的时候,人家又成了无辜的渔珉,连打击都无从打起。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残杀渔珉的丑闻。实际上,那儿的渔珉基本上全是海盗,每个人手上都沾过案子。真要算起来,抓哪个都不亏。
陈老先生笑过一回,好奇地跟主人打听:“我听说美国的那位国务卿先生曾经送过你一套美国电影叫《海盗》,我没看过那片子,不知道好不好看。”
王老先生摇头:“没有的事,那都是以讹传讹。”
陈老先生笑着点头,颇为感慨的模样:“是啊,你看咱们这边连话都通不起来,以讹传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达舱门口。
余秋瞧见一行人上船来,领头的正是那位身材不高的邓公。
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跟他一比起来,真是高大壮实了不少。
邓老却毫无被压迫的感觉,反而语气轻松地做介绍:“我这位老同学听说你们都在,也想过来跟大家叙叙旧。”
余秋听到老同学三个字,再仔细看来人的脸,顿时脑子嗡了一声。
小桨先生,当年在苏联留学的时候,小桨先生跟邓公算是有同学之谊。
现在按照老桨先生的身体状况,苔弯实际上的当家人就是这位小桨先生。没想到这一回,他居然亲自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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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1913年—1917年,周在南开学校就读时,曾拜在天津开设武馆的韩纂侠为师,习学“形意八卦”,后周在黄埔军校任政治部主任,韩纂侠则被聘为黄埔军校首席国术教官,周再度学艺,可见周师出名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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