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安安心心地住着院,或者就是跑也跑回家里头来,不再跟着那个瘟生,哪里至于年纪轻轻把命都给丢了呀。
老太闭着眼睛,一下下的摸着余秋的脑袋。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只有血亲才能切身的感受到。
明明黄莺那丫头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就叫人迷了魂呢?
“嗯,妈妈飞走了。”二丫跳完了舞,高兴地跑过来抱住余秋,一个劲儿往她怀里蹭,还大声宣布,“妈妈飞走生小弟弟去了。等她生完小弟弟就回来了。”
余秋吃了一惊:“谁告诉你的呀?”
“妈妈。”二丫非常肯定地点头,“我睡觉的时候妈妈告诉我的。”
她侧着脑袋,极为疑惑的模样,“可是我已经有小根弟弟了,为什么妈妈还要生小弟弟呀?”
她笑了起来,“我想再要个小妹妹的。就跟大宝家的小妞妞一样。”
老太伸手搂住了二丫,眼泪无声地往下淌着,嘴里头只喊了一声:“我的二丫耶。”
她说不出来,她只能掉眼泪。
余秋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老人,她只能站起身,去找热水打个热毛巾,然后拿过来给老太擦脸。
已经是冬天了,这么哭的话,脸上是要皲裂的。
她走进屋里找热水瓶的时候,衣角被人拽了下。
大丫抬起头看她,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妈妈是不是死了?我没有见到妈妈,不过妹妹说她看到了。”
余秋蹲下身,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反复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不等她自斟自酌,大丫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嗯,肯定是妈妈死了,外婆昨天晚上哭了,老太也哭了。舅母带我跟妹妹睡的觉。妹妹今天要戴红绒花,舅母给她换成扎小辫子了。妈妈死了,我们不能戴红绒花。”
余秋抱紧了小姑娘,她不想再给孩子善意的谎言。孩子远比大人想象的聪明敏锐,他们知道很多事情。
“小秋大夫。”大丫看着余秋的眼睛,“你能告诉我,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余秋字斟句酌:“他们吃错了东西,所以中毒了。”
大丫看着余秋,眼睛眨也不眨:“是不是爸爸害死了妈妈?爸爸是坏人吧,爸爸一点儿也不好。妈妈为什么要跟爸爸走呢?妈妈为什么不留在外婆家?”
余秋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眼睛对上她那黑葡萄一般的眸子:“大丫,你记住小秋大夫的话。以后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大丫。你先是你自己,才是其他人的什么人。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清楚,你只能为你自己而活。”
人这一生的境遇不可琢磨,人家不会在额头上贴着两个大字提醒你他是人渣。
与其祈祷自己一生顺遂,遇见的都是良人,不如让自己拥有随时斩断乱麻,独立生活的能力与精神。毕竟人这一生,谁还能不碰上几个人渣呢。
大丫看着余秋,抿了抿嘴唇,过了半天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外头传来二丫的惊呼声:“外公,你回来啦?”
小丫头一边喊,一边跑过去抱外公的大腿,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外公的口袋。她知道那里头一定会装着好吃的,有脆脆的枣子还有甜甜的柿子。
郑大爹从口袋里摸出那包麦芽糖,看着小外孙女儿道:“二丫,以后喊爷爷。”
二丫嘴里头含着麦芽糖,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爷爷。”
躺在婴儿床上的小根兴奋起来,跟着喊了一声:“爷——”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引得旁边大人都笑了。
胡奶奶端着一簸箕荸荠出来,笑着夸奖小根:“你家这个小孙孙哎,机灵的很。”
大队书记从外头进来,随口搭话道:“哎哟,我的胡奶奶,你今儿可是寿星,怎么还来忙呢?”
胡奶奶直摇头:“嘿,还是个干部呢,尽讲怪话,我怎么就不能做事啦?”
大队书记就是笑,从簸箕里头抓了个荸荠自己用指甲一点点剥着皮,然后就要往嘴里头送。
禾真婶婶在边上真是看不下去:“看看你,不讲卫生,专门给孩子做坏榜样。”
她拿着荸荠去旁边削皮了。别说,小胡会计改造的那个小剥皮刀可真是好用,什么土豆啊,什么山芋啊,什么荸荠啊,皮好削的很。
大队书记挨了说也不生气,直乐呵呵地给郑大爹递烟。
等到两人都点燃了香烟后,他才问郑大爹:“定下来了,人不埋进坟里头?”
郑大爹满脸苦涩:“哪里能进的了郑家的坟,嫁出去的姑娘,又没有离婚,没得这个规矩。”
郑家的大本营在隔壁县,祖坟就是座山。郑大爹做不了本家的主。
大队书记点点头:“我晓得喽。”
他抬头瞧了眼祠堂,又侧过头来看郑大爹,“祠堂怎么样?把灵位摆在祠堂里头。”
郑大爹回不过神来:“什么?”
“就把黄莺的牌位放在祠堂里头吧,一起吃供奉的香火。”大队书记抽了口烟,“你们老郑家不认嫁出门的姑娘,我们总还认她是杨树湾人。”
余秋还想听门外的人说话,田雨已经从后间跑出来。
看见她,小田老师急得直跺脚:“你快点儿啊,你不是要做大蛋糕的吗?”
为了准备今天的寿宴,她可是把班上的孩子都带来了,在后头已经排了半天的演出。
禾真婶婶手里头端着个笸箩进门,看到小田老师急吼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下午再做蛋糕,咱们中午先吃饺子。赶紧洗洗手,过来帮忙吧。”
两姑娘一听说吃饺子,立刻兴奋起来。她俩急吼吼的洗完手,然后进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