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刻应声,放下筷子,就跟着红未兵过去,进了专门的检查室开始工作。
病人在医生护士的陪同下一个个走进了检查室。比起情绪躁狂的吴二妮,她们的表现明显要温和许多,正确切点儿讲是反应迟钝。
基本上她和穆教授提出的每一个问题,这些病人都没有办法给出回答。
只有一个女病人反复强调自己没有精神病,她不过是戳破了反格命分子的真面目,所以被打击报复了。
余秋同她多交谈了两句,直到她信心十足地说出自己是领袖选定的接班人之后,小秋大夫才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与一般人普遍的观念不同,有些精神病人光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有任何异常的。
32位女病人,简单的体检花了余秋跟穆教授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其中有28人可以通过妇科检查摸出明显的盆腔包块,剩下的4人余秋只感觉到附件区有稍许增厚而已,大概是因为肿瘤实在太小了。
余秋有点儿感动,即使是这么小的肿瘤,院长仍旧将她们筛查出来了。因为这次治疗对于这些病人而言也许是难得甚至唯一恢复健康的机会,所以即使希望渺茫,院长还是愿意让她们去尝试。
两人完成体格检查的资料,准备跟院长打声招呼,按照她们事先约定好的,将病人带去医院手术。
结果变故突然发生了,精神病院的格委会不知道为什么,拒绝让病人医院接受检查治疗。要开刀可以,只能在精神病院里头开。
余秋一阵头大,感觉自己又碰上了廖主任。精神病院根本没有手术室,怎么能够开刀?
穆教授也不同意,现在精神病院的医疗状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治疗的主要手段就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将精神疾病当成思想性问题治疗,效果可想而知。
如果在这里手术的话,不仅没办法实现无菌化手术,连术前的相关检查也无法完善。
红未兵一开始觉得她们事情多,在哪儿开刀不是开刀,当年白求恩还在窑洞里头给八路军开刀呢,不也没事。那时候同样没什么检查呀。
余秋正色道:“这样开刀在紧急情况下的确是迫不得已。但就好像人开车子,事先不检查好车子的情况,并且做好相应的应急措施。一辆车子开上路了,中途出故障就难以处理。况且当年是抗日战争时期,国家被侵略者跟国.民.党反动派搞的民不聊生,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们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即使是精神病人,我们也应该抱着友爱关切的态度去帮助他们,尽可能减少他们的痛苦,让他们早日恢复健康,重新回到建设国家的工作岗位上去。”
红未兵沉下脸,嘴里头嘟嘟囔囔的,却到底还是没有再跟余秋再争辩,只老大不高兴地走了。
余秋嘴里头说得慷慨激昂,心中却直打鼓,生怕自己得罪了红未兵,会被人也拖去劈斗。
穆教授安慰她:“不要想太多,这里的情况还好,大家还是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发表自己意见的。”
两个医生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夜,谁也没办法安睡。
不想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居然是红未兵主动找上门来,气呼呼地宣布:“走吧,你们立刻走!不要再呆在这儿了。”
穆教授赶紧说和:“同志,我们是真的有可能找到了拯救精神病人的办法。我们已经处理过类似的病例并且获得了成功。”
“谁说让你们丢下病人了?病人也是我们的人民。”红未兵手一挥,当即拍了板,“你们把病人也带走,一定要治好她们。”
余秋跟穆教授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刚才他们去找院长,院长也表示为难。现在真正对医院有管理权的是格委会,格委会默许的时候,他这个院长才有发言权。
红未兵却不给她们提问的机会,直接催促她们带着病人走。
两人生怕医院方面什么时候又改变了主意,赶紧跟车离开。
出门的时候,余秋还听到那红未兵不知道跟谁在吵架:“什么叫他们是群疯子,随便开刀就行?这是官老爷的思想,根本就没有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放在心上!”
夜色沉沉,精神病院虽然有电也有大广播,但基本上没有夜生活。病房早早就熄了灯,被锁在里头的病人们要么已经睡着了,要么也是在屋子里头团团转。
他们不知道也看不到外头那些日常看管他们的人正分成两波,在病房楼下面对峙着。
红未兵与革委会就拟定手术患者的去留问题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据说是因为革委会负责人随口说了句精神病而已,随便怎么折腾都行;结果被那位较真的红未兵听到了,立刻勃然大怒。
红未兵觉得革委会已经退化了,丧失了革命应有的感情,被资本主义腐朽思想腐蚀了,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根本不关心病人的健康。
格委会认为红未兵不分是非曲折,被资产阶级做派的洋医生拉拢腐蚀了,完全违背了主席的指示。
双方闹得不可开交,院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
结果格委会成员的年龄普遍偏大,到底不比红未兵做事完全不计较后果。
红未兵压根不理会革委会,直接动手,催着护士将那32个女病人直接丢进了大卡车,然后拉下门,咔擦上了锁,勒令司机立刻开走。
革委会的人气得破口大骂,然而人哪里是车子的对手,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卡车离开精神病院。
余秋坐在车上,有些忐忑不安:“教授,您说他们会不会秋后算账啊?”
“随他们去吧。”穆教授无奈,“他们要斗法,哪儿都能找到机会。”
卡车在夜色中行驶,因为天黑,来的时候花费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回去的时候足足开了4个小时。
等到他们将病人一个个送上安排好的包船时,月亮都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余秋帮着护士搀扶最后一个病人,突然间觉得不对劲,是手,这不像是一个女病人的手。
她转过眼,目光落在病人的脸上,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是廖主任!
他大概被用了药,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余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廖主任怎么会在这里?他难道不应该江县或者是市里头的精神病院吗?
她突然间回过神来,不能关在县里头跟市里头,因为在那儿他应当有自己的关系网,很容易就被放出来。
只有将他送得远远的,送进陈招娣的手伸不到的地方,李德发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陈招娣,对了,陈招娣。那个光着身子跑进精神病院的女人是陈招娣。
只有那样她才能通过森严的戒备,进入到精神病院,从而才有机会带着丈夫离开那里。
余秋的目光从穆教授转移到旁边的护士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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