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说到做到,接下来立刻狠狠地一刀,疼得廖主任额头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珠。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不停颤抖,眼睛里头都要落下泪来。
外科主任像是看不下去了,试探着开口提建议:“主任,要不我给您推点儿药吧?”
廖主任的精神犹在,立刻开口大声背诵起主席语录,用于抗争剧烈的疼痛。
他还不相信了,伟大的针灸麻醉会在他身上失效,他明明看人家用的都很好。
可惜光背诵语录没有效果,廖主任强大的意志仍旧没能战胜生理本能,他还是痛啊,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自己立刻嗝屁地痛。
“拿鸿宝书来。”廖主任双目饱含热泪,声音已经近乎于哀求了。
好在眼下虽然科教文卫的书都不多,唯独不缺乏鸿保书,围观手术感受廖主任格命精神的李伟民立刻贡献出了自己的鸿保书。
廖主任的右手死死抓着鸿保书,开始从头到尾背诵里头的语录。他声音凄厉,表情凄婉,活像是在刑场上等着被木仓决一样。
窗外医院大喇叭里头响起的:“东方红,太阳升……”雄伟壮阔,豪迈的如同壮行曲。廖主任跟着大声歌唱,因为过于疼痛,他愣是将颂歌唱成了号丧。
余秋在边上听着都不忍心,这年头自欺欺人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果然是骗别人的时间久了,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饶是廖主任以大无畏的格命精神贡献着自己,整台断针取出术进展得依然极为不顺利。
廖主任可以控制自己不喊不叫不哭不闹,但他没有办法管住肌肉的运动啊。在强烈的疼痛刺激下,他的肌肉紧紧的收缩在一起,周大夫跟外科主任两个人上阵,都死活找不到针头。
折腾了起码半个多钟头之后,医生们终于放弃,决定再推着廖主任去做一次x光拍片。
廖主任已经痛得神志恍惚,一听医生招呼他起身,还以为已经取好了针头。
他赶紧跳起来,瞬间变脸,很像那么回事地强调:“伟大的针灸麻醉是我国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真的一点儿也不痛。”
说着他嘴里头三呼:“主席万岁。”,大踏步就要出门去。
外科主任赶紧拦住人:“哎,走错了,要拍片子往左边走。”
“拍什么片子?”廖主任虎目圆瞪,“别一天到晚就想着拍片子,专门搞这些洋人的玩意糊弄老百姓。”
周大夫为难:“不拍片子的话,我们不知道针头跑哪儿去了呀?哎,主任你怎么了?主任?”
廖主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双眼一翻,脸色发白,直接撅了过去。
余秋在边上眨巴眼睛:“主任这是激动的还是晕针了呀?”
旁边围观手术的赤脚医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当有求生欲的摇摇头。
嗯,反正不可能是痛晕过去的,廖主任说了,不痛。
“行了,赶紧把人弄上床吧。”周大夫试探了廖主任的鼻息,快速压迫对方的人中,又将廖主任活活给痛醒过来。
廖主任眼前发黑,眼眶子里头含着两泡热泪,伸手死死拽着周大夫的胳膊,嘴巴张了几张,带着哭音喊:“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啊?”
周医生为难:“敌人太狡猾,我们只有请侦察兵再出手啊。廖主任,这片子拍还是不拍?”
廖主任紧紧闭上眼睛,活像是惨遭蹂躏的黄花大闺女,终于痛下决心:“拍吧。”
“那要不要我们把针灸先取下来,回头再给你扎针?”
廖主任这才想到戏肉,待会儿他们还会在自己身上下刀子。他两只眼睛一翻,又要晕过去。
周大夫伸手准备掐他人中,外科主任赶紧拦住:“别别别,晕过去更好,晕过去不知道疼。”
于是廖主任又悠悠转醒,双眼噙着泪,无语凝噎。
外科主任被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瘆得慌,试探着开口建议:“要不咱们少少的推一点麻药?关公刮骨疗毒还用了麻沸散。咱们用点儿麻药提高针灸麻醉的效果可好?”
廖主任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还是周大夫实在没工夫跟他磨洋工,开口说了软和话:“这针灸麻醉的效果因人而异,就是解放军战士也有人吃不消的。每一种治疗方法都有适应症嘛。”
廖主任终于找到了台阶滚着下来,赶紧点头:“对对对,我可能就跟解放军战士差不多。”
这会儿他倒是不坚持自己一点儿都没觉得疼了。
余秋按照周大夫的指示去拿利.多.卡因,她侧过身子去,朝着天花板翻白眼。
“来了,来了。”李伟明满头大汗地从台阶跑上来,手里拿着块磨刀石样的东西,递给余秋:“师傅说,就没有效果比这更好的。”
陈敏好奇:“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余秋神秘地眨眨眼睛:“山人自有妙计。”
她拿乳胶手套包住磁铁时,等到x光确定了廖主任体内针头的跑位,就将手套贴了上去。
廖主任满头雾水,却无端矮了半截头,不敢再废话。
周大夫朝余秋点点头:“行,你上手做吧。”
廖主任张大了嘴巴,死活没好意思嫌弃赤脚大夫,只能头一扭,跟五女投江似的毅然决然了。
余秋在心里头翻白眼,心道姐姐我还没嫌弃你呢。要是姐姐能拒诊,绝对立刻将你扫地出门。
她取了三根注射器的针头用3根针头,按照x光线确定的位置前冲后刺入,等碰到肌肉里头的断针,感觉到金属摩擦感之后,固定住针头,然后开始动刀。
余秋沿着中间的固定针切入,这样即使一次失败之后,还有两个针头的位置可以帮忙提示断针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老天爷懒得再折磨廖主任,这一回,刀切进去不久,断针几乎没什么临床经验的陈敏都肉眼看见了断针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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