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术室的时候, 陈敏还在小心翼翼地跟余秋咬耳朵:“那我们这不是在骗人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真相。”余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我们管看病, 但不要管别人的家务事。”
其实并非所有遭受欺骗背叛的人都渴望知道真相,尤其是被人直接逼到面前, 非要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他们会难堪,他们会羞恼,他们会不知所措。
就好像你非得当着某个戴绿帽子的人面前大声嚷嚷, 逼着对方听他们的另一半出轨了。
那在那一个瞬间, 他们恨的绝对不是出轨的另一半,而是咄咄逼人的你。
他们不需要有人将他们直接丢在难堪的境地当中。
到底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家务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况且就这个病人而言, 宫外孕真的只是她本人的错吗?丈夫有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回过家,她就不是个正常女人吗?她难道就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吗?
真正需要反思的也许是长期两地分居的状态。人有社会性也有生物本能,一味的压制人的本能要求拔高道德修养并没有什么意义。
甚至还会像程朱理学强调的存天理灭人欲一样荒谬可笑,提出的人自己都做不到。
陈敏并不能理解余秋话里头的意思, 但她也不敢忤逆妇产科主任。
谢天谢地,患者的婆婆已经跟着手术床一并回了病房, 谁也没有拉着陈敏追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开刀。
余秋走到手术间门口的时候, 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实说, 即使泡惯了手术台, 她仍然不喜欢闻浓郁的血腥味。
何东胜见她出来, 赶紧站起身:“怎么样, 情况还好?”
“还行吧, 人醒过来了。后面就是看小便的情况。”余秋忧心忡忡, 这种大出血的病人最怕肾灌注损伤。
何东胜点点头:“能先保住命再说。”
“你怎么在这儿啊?赶紧回去睡觉吧。”余秋催促他走,感觉这家伙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虐受。
他又不上台开刀的,守在手术室外头做什么?
何东胜点头:“行,既然没事了,我就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着,他挥挥手,自顾自下楼去。
陈敏两只眼睛灵活地转来转去,大有深意地盯着余秋:“人家是不放心你吧?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余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很想告诉她,女孩子千万不要随便自作多情,否则分分钟就会打脸。
手术室的护士出来了,手里头抓着个杯子,里头散发出浓浓的麦乳精香气。
她看到余秋就开口问:“哎,刚才坐在这儿的小伙子呢?他去哪儿啦?这才抽了400毫升的血,我都没来得及给他拿吃的。”
今儿晚上县医院跟邪门了似的,手术间居然没停过。巡回护士只有一个人,她在三个手术间来回忙碌,真是恨不得自己变成哪吒,会三头六臂。
余秋摇摇头,老实回答:“他走了。”
“嘿,这小伙子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会给他拿吃的。”护士无奈,直接将杯子塞给余秋,又递上两个玉米棒子,“行了,便宜你俩了。”
陈敏嘴里头啃着玉米棒子,无比泄气:“原来他献血了呀,我还以为他等你呢。”
“他等我干嘛呀?”余秋喝了口麦乳精,感觉这玩意儿虽然没啥营养,但的确好喝。
陈敏咀嚼着嘴里头的嫩玉米,开始犯愁:“咱们把这些吃了,他会不会犯晕啊?”
余秋反问她:“那你吃不吃?”
“吃。”陈敏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没献过血,也不知道献血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既然手术室的护士都没有坚持把人找回来,那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陈敏立刻找到了解决办法:“说不定他已经回去睡下了,不吃东西会坏掉的。明天我请他吃早饭。”
余秋“嗯”了一声:“要有鸡蛋的话就给他吧。”
两人回到病区,正拿着病历进办公室的主任朝她俩点点头,已经示意桌子上的红鸡蛋:“吃两个鸡蛋再睡吧。”
她们上台的时候,产房生了个胖小子。家属送了几个红鸡蛋过来,助产士给医生跟护士站都分了,连余秋跟陈敏这两个小孩都没落下。
“吃吧。”主任抬起头,冲她俩温和地笑,“红鸡蛋是熟的,不吃也会放坏的。”
余秋跟陈敏对视一眼,赶紧道谢,拿着红鸡蛋往值班室的方向走。
门关上了以后,陈敏才悄悄地跟余秋咬耳朵:“天呐,居然还有鸡蛋吃。”
余秋看了眼窗外的月色,点点头催促陈敏:“你先洗澡吧,我去宿舍拿件衣服。”
现在的手术室可没有空调冷气,陈敏虽然没有开刀,但同样一身黏腻的臭汗。
她点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啊。”
余秋随手将鸡蛋揣进口袋中,又拎起了自己的黄挎包:“知道了,你洗完澡我就回来了。”
她穿过小门,急匆匆地往卫校宿舍走。
郑卫红等人正拿着盆往厕所方向去冲澡,见到余秋,他们就喊:“小秋大夫,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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