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可不敢让人吃这样的米麦,她琢磨着还是直接留这些当种粮比较合适。毕竟田鼠挑剔的很,挑选的种子颗颗都饱满。
何东胜来了兴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种?现在稻种下田育苗可是有些晚了,等到天冷了来不及长好的。”
小麦倒还好,淘洗晾晒干了,等中秋收割完稻子耕过田之后,白露前就可以把稻种撒下去。
稻种留一年,恐怕到时候会坏掉。
余秋有些迟疑:“我以前听说过稻子长到八月中旬熟了之后,只割掉稻穗留下稻杆子,就还可以在十一月份之前收第二茬。这么看的话,说不定我现在播种也能在霜降前长成稻子。”
何东胜点点头,不仅不驳斥她的痴心妄想,反而点点头,轻描淡写道:“那就种着试试吧。”
他这么好讲话,余秋反而犹豫不决了。开玩笑,这儿足足有三四十斤种粮呢,叫她想当然地糟蹋掉,那可真是老天爷都要看不过眼的。
何东胜收拾干净田鼠,笑着抬起头:“反正这种粮也是白得的,你不挖的话,留在地底下要么是烂了,要么还会被田鼠吃掉。不如种种看,说不定种出来效果不错呢。”
他抓了把溪水边的泥巴,搓着手在水里洗干净,又帮着笑小赤脚大夫出主意,“你不是在水沟里头种了稻子嘛,干脆育完苗就直接再种到水上面,这样连整田都省掉了。”
生产队长雷厉风行。
收拾完田鼠肉之后,他直接去大队碾米房扒了两簸箕稻壳,将田鼠埋进去熏烤,等待的时候,他打了水,帮余秋将稻子泡上。
培育秧苗得先浸种,待到出芽之后再播种,成秧率高。
杨树湾的双季稻种都是在春天浸种,早稻下田播种后甚至还得覆盖地膜防止秧苗被冻死。现在七月天泡稻种,不怕天气冷,就怕天太热。稻子发芽的过程中本来就会产生热量,再这种三伏天,可不得直接烧死了稻种。
好在余秋他们住的山洞冬暖夏凉,晚上睡觉还得盖被子,倒成了最合适的浸种场所。
何东胜开玩笑道:“那我可得好好找找山洞,等开春育秧的时候,还能省点儿地膜。”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草肥塘育秧。”余秋正色道,“草肥塘在不停地沤肥,发酵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热气。既然都是浸种子,井水不行,草塘产生的沼液应该可以吧。到时候将种子放进去泡到发芽再播种,说不定出芽率更高。要是嫌弃草塘太肥的话,可以在里头换一遭水啊。”
何东胜挑高了眉毛,很是惊诧的模样:“可以啊,我们小秋大夫不仅给人看病给牲畜看病,这庄稼怎么长得肥壮,还要看我们小秋老师。”
余秋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乱讲的,不当真。”
何东胜却认真起来:“我倒觉得草塘上浮的这些草可以当做葑田。说不定直接在上头撒种子,它们就能长起来。”
余秋侧着头,语气不太肯定:“其实说不定草肥塘就能种庄稼,跟在水沟上一样。尤其是早春长秧苗的时候,天冷,完全可以搞水面种植,利用草肥塘的热力促进秧苗生长。”
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农民利用温室大棚可以全方位地控制棚内的空气含水量、温度以及光照情况,从而实现一年四季想长什么植物就长什么植物。她那位逍遥派的辞职老师还在集装箱别墅里头整了led灯,利用太阳能跟风能发电种菜。
现在杨树湾连电都没通,自然没办法弄得那么高大上。但是天然的太阳能、风能、水能以及沤肥发酵时产生的热都该被充分利用起来。
何东胜笑得厉害。他竖起大拇指,夸奖余秋道:“这主意真不错,明年,明年我一定试试。回头我就再刨个田鼠窝去,把种粮给备下。”
说着,他抽抽鼻子,眼睛发亮,“哟,估计快要熏好了。”
余秋默默地呼了口气,心情有点儿复杂。她总觉得这位生产队长挖田鼠窝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吃肉。
“天啦,香死了。”
田雨人还在前头的知青点,老远就抽着鼻子喊,“余秋,你都会自己烤田鼠了啊。你胆子可真大。”
待她看清山洞门口还站着何东胜,小田老师顿时尴尬不已,讪讪笑着:“何队长,您忙啊。”
余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耽误了人家大半天时间。她赶紧催促何东胜:“何队长,您忙您的去吧。”
“没事,我本来去大桥那边就是看看还有没有软泡沫。师傅说得等到晚上合一批刚才才能剩下来。”何东胜拿火钳从稻壳灰里头扒出熏得焦黄的田鼠,笑着朝田雨摇摇头,“小田老师,回头我再抓了烤给你吃。这个暂时不行。”
田雨登时脸上飞起了火烧云,连忙否认:“不不不,我不要吃。我不喜欢吃这个的。”
余秋赶紧帮她解围:“这么早就放学了吗?怎么没见秀秀?去生产队干活了?”
“不是。”田雨总算想起来自己回家的目标,刚才田鼠肉实在太香了,都熏得她脑袋瓜子跟眼睛一样直勾勾,转不过弯儿来了。
“我想喊你去学校跟他们说说透镜取火还有那个虹吸管的事情。”说起正经事,小田老师立刻慷慨激昂,“我要用事实向他们证明,知识就是力量。”
虽然杨树湾人很敬重先生,也愿意让孩子多念书。但在眼下,农民除非被推荐上大学或者中专,否则农民的孩子仍旧是农民,根本不可能改变身份。
老鼠的儿子打洞的命,凭什么让孩子相信多读书多学学问有意义呢?反正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早点儿下田帮家里头挣工分,或者是抓田鼠跟知了猴卖钱,帮家里多点儿进项。
田雨自己都只上到了初中,一没接父母的班当工人,二无谁推荐她继续上学。可她当了老师,她就坚信一定得让自己的学生多学知识。她得让学生们知道,上学是件很好的事。
眼下不是最好的机会吗?瘦的跟个杆子似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秋大夫,打败了李红兵,逮了好多田鼠。
看,就是想办法给家里增添进项,有学问的人办法都来得多些。
余秋抬头看了眼天,估摸着距离太阳下山生产队收工还有段时间。她点点头:“行,我跟你过去。待会儿再给他们讲点儿生理卫生课。”
上次她说的时候,虽然将男女生分开了上课,课堂仍旧跟炸窝了一样,也不晓得这些孩子究竟听进去多少。这回再讲一遍,帮他们巩固印象也好。
何东胜提了水,浇灭了地坑中的稻壳,笑着跟两位女知青打招呼告辞。
田雨拉着余秋往学校方向走,见他拎着筐子往村口方向去,不由得好奇:“他不下地吗?去大桥边上干什么?”
看桥的师傅不是说了嘛,得到晚上才有剩下的软泡沫。
“估计是先去打招呼联络感情吧。”余秋目光盯着何东胜抱在怀里头的水管,眼皮子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她总觉得醉温之意不在酒,何东胜是看上这橡胶水管了。
刚才他在山上见到虹吸管的时候,就惊为天人,一个劲儿的感慨,要是杨树湾有这个,山地上种的玉米、土豆跟山芋就不愁如何担水浇了。
即使用打水机跟水车,也得在山上挖出长长的水渠来,才能引水浇灌。这个工程量实在太大,所以到现在为止,杨树湾人种山地,仍旧依然人力担水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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