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日,他才真正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可他能怪谁?全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心念电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萧莨最后在城下时,当着他的面弃剑而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萧莨不是妥协,他是在告诉自己,故剑已弃,便如同他们之间,从此情断义绝,再无回头路。
五脏六腑都被痛意灼烧着,几要将他吞噬,祝雁停恍恍然地闭上眼睛,再说不出一个字。
半月后,祝雁停离开下幽城归京。
戍北军虽已撤兵,圣京城中依旧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祝鹤鸣甚至来不及松口气,又因高隋的死而耿耿于怀,哪怕祝雁停说,高隋和他一众手下是死在戍北军的剑下,可谁会信?
戍北军并未真正发起攻城,祝雁停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个孩子出现在城头,逼得戍北军退兵,这样的消息相瞒也不可能瞒得住,这半个月祝鹤鸣几乎日日派人去下幽城传召祝雁停回去,祝雁停一回到京中,当下便被他召入了宫中问话。
祝鹤鸣的脸上不见半分劫后余生的喜色,只有与日俱增不加掩饰的暴躁和狠戾:“你这半个月都做什么去了?朕三请四请你都不肯回来当真好大的架子!那个孩子是萧珩是不是?你既然将人抢回来了现在人呢?他人在哪里?!我们手里就只有这么唯一一个筹码,你到底把人藏去哪里了?!”
祝雁停低着头,沉声提醒他:“兄长,珩儿是我的儿子。”
祝鹤鸣粗喘着气,更多尚未出口的话被祝雁停截住,祝雁停抬眼,望向御案之后已如同彻底变了个人一般的祝鹤鸣,语气愈发生硬:“珩儿,是我的亲生儿子。”
祝鹤鸣的神色一变,又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道:“那又如何?反正你也没养过他,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就是了!你想要儿子朕赐女人给你,你想生多少生多少!你现下不把人交出来,戍北军再打过来你跟朕都得死!朕的皇位保不住,你以为你这个王爷还能做得安稳?!”
祝雁停的心绪一点一点往下沉,须臾的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我执意不把珩儿交出来,兄长打算如何?将我下狱,还是杀了我?”
祝鹤鸣怒瞪着他:“你以为朕不会么?!你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祝雁停往前走了一步,直直盯着祝鹤鸣的眼睛,逼问他:“兄长,当初,皇帝将我错认成他的太子,甚至说过要传位于我的话,是否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对我生了猜疑和忌惮?你到底在怕什么?”
祝鹤鸣咬紧牙根:“你如今问朕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打算反了吗?!”
“兄长原来当真是这么想的,”祝雁停失望至极,自嘲哂道,“……兄长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反了你有用吗?戍北军虽然退了,你以为你屁股下的这个皇位还能安坐得几日,其实你跟我都清楚得很,我们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的跳脚蚂蚱罢了,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先前是我不认命,还绑了自己儿子逼自己的夫君退兵,现在想想我当真是何必呢,死在自己夫君剑下好歹也算死得其所了,如今这样,连死都不值得。”
“朕不认命!”祝鹤鸣用力一拳砸在桌上,整张脸都扭曲了,愈显面目可憎,颤抖着手指向祝雁停,“你给朕闭嘴!闭嘴!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朕是受命于天!朕才是大衍之主!朕才是正统!朕绝不认命!朕绝对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