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罢,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了许多。
卫韫这多年,何曾这样关心担忧过一人?
没有了。
除她之外,好似这世间,便再无人值得他这般轻言细语了。
而此刻,看着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的女孩儿,即便他是那样细心地嘱咐过了,但他心里头,却仍觉难安。
他始终,无法走到她的面前。
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也不知道是夜色太深沉,亦或是白日里他们两个人共同看的那一场雪都落进了他们的心里头,冰冰凉凉的一撒,裹缠着难解的怅惘,又好像在滚水里过了一遭。
他们两两相对,却都又开始沉默不言。
像是嘴里含着颗糖,清甜的味道之后,便是一阵细微的苦,能直直地,窜到人的心里去。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卫韫终于还是开了口。
他始终不放心她一个人。
早前卫韫也的确察觉到,她几乎从不提自己的家人,而她不提,他便不问。
那或许,是她自己本就不愿触碰的心事。
所以卫韫一直都未曾询问。
但此刻,见她生着病,一个人孤零零的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也无人照管,他还是问了。
谢桃神色有一瞬凝滞。
片刻后,卫韫方才见她忽然摇头。
他听见她说,“……就有我一个人。”
似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呢喃着。
生病被母亲细心照顾着的事情,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那时,她还没有离开栖镇。
只这一句,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又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之中。
或许这样的深夜最适合剖析自己内心里藏了好久,从不轻易对人言的心事,或许是他那双犹带几分担忧的双眼令她的那颗心多了几分感触。
她忽然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的往事。
说起自己的那个在童年悠长的青石板路上一去不返的父亲,说起那个曾那样深爱她,为她吃苦受累,供她上学读书,将她捧在手心里,后来却又打她骂她,逼迫她去做那许多不愿意的事情,逼迫她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的母亲。
说起在郑家的那几年。
说起她离开郑家之后,在栖镇的那一年。
她的声音低低的,温软柔和。
可能是这么多年,有许多的事情还是无法令她释怀,所以此刻仍然牵动了她的情绪,让她的眼角有了泪意,甚至于嗓音都有点颤。
而卫韫或许一早便猜想过她的种种身世,却未料到,原是这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