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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包裹扔给她,冷声道:“你可倒跑得利索,别以为那个鬼地方就多安全,你沾着银公馆,有的是人找你。拿着这些灵符,若是万分紧急就向人求救,莫要自以为是瞎逞强。你可别死了,浪费九爷一番苦心。”

杜泉接在怀里,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他随后又往她手里塞了个小东西,杜泉还没来及看,他就转身走了。那两人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人群中,杜泉张开手心,躺着一枚细细的银戒指,这……好像是银九以前在小拇指上戴着,寻常不注意都发现不了。

她拿起来看了看,那戒指忽然动了一下自行套在她中指上,严丝合缝,拽都拽不下来。她无奈的擦了擦虚汗,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裹带着小莲他们匆匆上了火车,直到进了车厢才解开包裹看了一眼。

有一沓符纸,灵气充盈,上等符咒。还有一串桃木牌,都是千年桃树刻得桃符,驱鬼辟邪效用很好。还有一些用法力炼化过的老铜钱,木剑等。玲珑岛上的人极度排外,自成一脉,养鬼为祸,阴气不散,寻常人很难靠近,一个不慎就会被凶鬼缠上,以前青萍在时变本加厉,一来为她所用,二来加固玲玲岛防卫。有了这些符纸桃符,必要时能抵挡那些偷偷上岸来行凶的东西,杜泉点点头仔细收好。

小莲洗了一盘水果搁在桌上,探头看到那些桃符,便晃着头说:“这都是陈璜少爷刻得,上等的桃符,千年老鬼也能挡一阵儿。”

“你认得?”杜泉奇怪地问,她还以为是楼月生那里的压箱底好货。

小莲笑笑,说:“陈璜少爷当年还去湘西赶尸呢,行夜路,走坟场,过阴宅,一提到陈皇子哪个鬼东西敢靠近。当年可威风呢,也就是九爷觉得他一身尸气太不好,就让他也修行,盼着有一日能修个前途出来。”

杜泉倒是头一回听说,不禁有些动容,对陈璜那别扭性子也无奈。

小荷话少爱干活,见她打了个哈欠,就连忙让她靠着被褥歇歇腰腿,自己坐在一旁帮她揉腿,杜泉有些尴尬,但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放松身子由着她捏捏揉揉。

她躺在那儿,又抬手抚着银九强买强卖的那枚戒指,抚着抚着便睡了过去,但也不算睡实,因为她觉得自己还能听到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能感觉到身子晃动,可她的的确确进入一个虚无境,在这一片纯白之境,她看到一颗巨大的银树,通天彻地,根系扎入深谷,树冠顶着天。

银树,银白透彻,无风而动,树叶相击好似玉石,“叮叮铛铛”一阵脆响。

她走在树下,手指托起一枝端详,从枝叶间散出一股清寒之气,那是银九身上的味道,“呼……”一股莫名的寒风从树根处刮上来,卷起她的短发,直直冲入树顶,风中有若有似无的黑气,被树枝缓缓地吸收。树干上出现交错的红血丝,窜了一会儿又消失了踪迹。

银树落下一片叶子,杜泉接在手里,那叶子像玉片一样冰凉细滑,让她想起银九的指尖,他的皮肤……随着她手心的温度,缓缓融化,变得薄如蝉翼随后化作一股水雾。

她被那触觉激得失神片刻,低低地唤了一声“银九”。

银树似乎听懂了一般,摇曳着枝叶,阵阵脆响,像是奏什么夜曲似的。

第八十四章

梦境中出现这么一颗银白神树,杜泉也十分好奇,她分明没见过,又是怎么梦到的呢?

“银九、戒指……”

难道这枚戒指里藏着什么玄机?是不是银九和这颗参天巨树存在某种神秘关系?是他供养的什么神物么?

她找不到出口,在四周转了转,可这空旷之地只有这一颗树,她揉了揉腰,心想这里要是有床就好了,她就能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心念一动,眼前竟出现一张大床,和她屋子里那张据说是美国进口来的席梦思床一模一样,随后她的梳妆台,沙发茶几,甚至是摆满了金银宝贝的木架子也都凭空出现了,杜泉惊奇地看着,走到床边试了试,竟真的能躺,于是心大漏风地窝在被子里,盯着那颗银树发呆。

“这梦……还真奇怪……”

她合上眼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晚了,火车玻璃上挂着冰霜,可见外头气温实很低。他们在一个小时后会在名为“商阜”的小地方下车,从这里坐船出海,直到玲珑岛外约五十里的岛上下船,再坐一趟小船径直到玲珑岛境内。

“天一亮,就……是除夕日了,你们不在公馆内待着,非要跟……我出来受罪。”杜泉洗了脸沾了些雪花膏涂在脸上,香香的味使得整个车厢都温暖起来,她盘坐在铺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对着小莲她们叹气,觉得这两个丫头真是胡闹。

小莲、小荷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两块糖果,红色的糖纸包着,散发着一股果味,她们有些难为情,尤其是小荷,本就腼腆低声说:“我们……看见果摊上有卖的,路过时就……就顺手抓了一把,大过年的,主人家应该不介意的,姑娘也吃一块吧,甜甜的,祝愿咱们接下来的行程,顺顺利利。”

杜泉接过来塞了一块到嘴里,果真是很甜,甜到掉牙。她笑了笑侧头向窗外看去,中间有一片小莲哈出来的部分,应该是临近城里的车站,远远看去,依稀可以看到些灯火。

“海上风大,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小莲听到笑了一声,指节一晃露出一只像是鸭蹼似的黑青爪子,自信道:“姑娘,我们真身本就是鲛人,难不成还会怕水么?小时候,我们还结伴追逐海啸与浪潮呢,而且,我们也做过水里怨鬼阴魂,碰到那些不干净的也不怕。”

杜泉敲了敲脑袋,摇头失笑,拍掉手上的肉渣说:“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这茬儿。你们是鲛人,到了海上,还不就跟回家玩儿……似的,后半程的路,我倒……是得拜托你们照……看了。”

“好说好说,哈哈……”

三人就着昏黄的车灯说了会儿话,杜泉还问了些鲛族的旧事,问她们可曾听过玲珑岛的传闻,小莲她们被杀时毕竟年轻,没听过太多的事。只是说她们活着时,鲛族极为昌盛,是三界之内最早寻到脱离生死轮回的族群,不死不老,极致美艳,媚术天成,当遁入虚境后,也不会化作鬼魂,不受冥都鬼蜮的牵制。她们的魂魄会被保存在深海之中,等到有合适的胎儿降生就会自动被吞噬,从而变成新生命的养分,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存活。

而染墨湖里的化作水猴子的鲛人们之所以被困在里头,是因为怨气太重,毕竟,灭族之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它们曾为了报复人类,沾了太多血债,之后又和死人魂魄厮杀,无休无止,引得冥都鬼差都来追捕。银九不得不使用禁术将她们拘禁于湖中,利用银公馆本身的煞气压制她们身上的怨念。

杜泉听着她们述说这些旧事,忽然想起玲珑岛海祭,就轻声问:“鲛人真的把捉来的男人,吃……吃掉么?”

小莲挠了挠脖子说:“是啊。人留在深海……不被吃,也是个死啊。被夺了精魄,就……嘿嘿,成了族人的食物。”

桌上的肉干散发出的味道使得她胃里发酸,勉强将升起来的恶心压下去之后,她也没心思再问了,总觉得,如神灵般梦幻的这个族群,似乎不像是盛传的那般……空灵美妙。

“呜……”火车鸣笛,速度也慢了下来,她们收拾好东西下了车。

扑面而来的海风让人困意全无,即便站在车站里都能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按照韦清玄画的这张粗略的地图来看,商阜正好位于龙江伸入东海的嘴边上,龙江自川藏雪山上奔流而下,横贯国土东西,像条巨龙一般飞入东海,龙口大张,龙海市就在他嘴角,得天独厚,占据着有利的位置,开设了最大的港口。商阜小得多,算是嘴边上沾着一粒米饭,不大重要,但有的旧地方,还是得从这儿出进。

就比如说散在周围的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小岛,不从这里坐船,还真就去不了。

年关将至,四处走动的人很少,所以一同下车的也就十来个人,商阜这个渡口的船只已经老旧,和龙海市码头停得大游轮差得远,都是各处退下来的零件拼接一番,大约都是铁皮包木头。杜泉不甚熟练的买了船票,在夜晚十一点一刻准时登船。

赶了一天的路,从繁华走向偏僻,几乎是一下火车她就闻到了那种属于穷苦偏僻地方的气息,和龙海市县城老弄堂里的差不多,是杜泉最熟悉的感觉,再看周围的人,他们穿衣打扮土气臃肿,说话谈吐尖酸粗俗,没了大城市里虚伪的精致优雅,这里连的灰尘都带着愤世嫉俗,无精打采。

这不就是她之前做梦都想摆脱的样子么,兜了一大圈子,竟又回来了。果然还是熟悉的气味啊,杜泉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气,卸下自己一直挺着的腰板,两条腿随意伸开跨坐在条凳上,托腮看向水面,苦涩腥咸的海风黏在脸上湿哒哒的,还是她走时候的老样子。

船客大多回到船舱休息,有几个坐在甲板上谈天说地,喝着烈度白酒,嚼着肉干,侃着自己出去见了多大世面。杜泉坐在角落里听着,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不禁随着那些话,勾勒脑子里的龙海市,富足,喧闹,不夜城,还有看不见的斗争、阴谋、名利场……

她离开了龙海市,离开喜爱的银九,来时两手空空,回时还带回了一个孩子,她笑了笑,倒也不亏。

船不紧不慢地沿着线路航行,杜泉趴在栏杆上往水面上望,船灯照亮周围百米的水域,偶尔能瞧见一些不寻常的黑影,她也不在意。这种阴冷的水里没有些冤魂才叫不对劲,她冷眼看着一个湿哒哒的东西攀着船壁爬上来,满头湿发,全身青白,像只大蜘蛛一样晃动着四肢上了船,她似乎被那几个男人吸引了,围着他们转了转,随后忽然将爪子伸进一个胖男人的肚子里,搅了搅拽出肠子,她嘴巴咬住一截咯吱咯吱嚼得声音很大,它似乎知道杜泉看得见它,竟还透过湿漉漉的头发向她笑了笑。

杜泉撇开视线,并不打算多事,她不想被这些东西缠上,这不是地面,到时候跑都没处跑。

那几个人浑然不觉,依旧还在胡侃,只是别扯了肠子的人显然脸色不太好,一直用袖子擦汗,回去定要大病一场的。

小莲过来劝她进船舱,说是外头气味太臭,怕是来觅食的不少,要她少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