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你说这些。”银九挑眉,似乎不信。
杜泉也挑了挑眉,说:“就是……说呢,这陆吾,鬼话连……篇,不知所谓,冥……都的人,真古怪。”
银九嘴角微勾,因为这句话,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随后见她戴着陆吾帽子,披着黑大衣,眉心皱了皱便抬手掀下来扔在路边,随后将身上的大衣解开兜头将她罩起来。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裹住,又香又厚,闻到这个气味她特别安心。
“回去吧。”
“嗯”她默默跟着银九,像一只外出瞎玩的孩子被家人逮回家,头始终低着。走了一会儿,她听到身侧的人忽然问:“琵琶哪里来的?”
杜泉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眼睫毛飞快的眨了两下,看着脚尖说:“在秦淮河畔保留着不少旧居,陆吾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就随便去拜访了一处古宅,那里……曾失火,偌大的院子成了一片废墟,周围人把那儿当成鬼宅,周围没人,看着很可惜呢,其实好好拾掇拾掇真是不错的一份产业,真没眼光。”
说了一堆,最后也没回答。
“所以你救捡回来这个。”
杜泉点点头,“擦一擦,还能用。”
银九瞥了她一眼,说:“银公馆没穷到这个地步。”
“我就是可惜那院子,走着瞧见这琵琶,觉得颇有机缘。”她说得煞有介事,银九似乎也懒得追问。
杜泉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人说谎的本事,其实都是天生的,只要沉得住气,厚着脸皮,没什么瞎话是不能说的。
从门口到他们借住的院子有很长一段,她跟着银九在里头弯弯绕绕,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这徐家今天怎么……很安静。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都去哪儿了?
而且……自进了徐府天色好像更沉了,雪下得很大,簌簌作响,可融得也快,落在地上就化了,不像北方,雪能挂很厚,白生生得美极了,这里只留一地泥水。
杜泉穿着小皮鞋,吧嗒吧嗒走在水上,很快溅了一腿的泥。
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之前这院子里,犄角旮旯都能看到人,怎么下个雪,倒把一府的人都吓没了。难不成在屋子里躲雪?
她因为稀奇步伐不自觉的慢下来,向四处张望,路过那条四季温暖的湖时,那儿因为大雪不断,水位明显上涨,白气腾地更厉害,云雾缭绕,好似……刚蒸熟馒头的锅底,吨吨吨冒着热气。
她站在桥边,看着那儿的百花争艳,蝴蝶翩翩,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
“杜泉。”
“啊?”她回神,就发现自己半边身子探出去,差点就栽进去了。
银九回身看她,伸出手说:“过来,不要张望。”
他眉心微皱,神情不愉,往徐宅东边那些主屋看了眼,脸上的嫌恶更重。
杜泉连忙跑到银九身侧,仰头看着他问:“这里有什么古怪?”她声音压的很低,紧紧贴在银九身侧,警惕起来。
银九伸手将她牵住,感觉到她手上的灰尘后皱了皱眉,但没松开,冰凉的手指让她一个激灵,也冷静下来。
他眼睛往徐庆住的那一处主院看了一眼,说道:“徐家,不干净 。”
“解不了?”她以为是什么女鬼之类的冤魂作祟,这个银九最拿手了。
银九摇摇头,“请神容易送神难,招鬼亦然,既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弄走,不是所有冤仇单凭一个压字就万事大吉的。那些东西太重了,挥散不去,没多久,这里就是一座死宅。”
“死宅?”杜泉大惊,“那……不管么?”
银九看了她一眼,不出意外的吐出薄凉的话:“该死的人,我为何管?”
“那我……我们在这儿,我是不是……又惹祸了,咱们回来……就该走的。”她手指不由得用了力,抓着银九的指节都泛了白。
银九回握着她,闻言放缓了语气,说:“是我要留下的,不必自责,先回屋,这里的事跟咱们无关,不理便好。”
即便如此,杜泉还是被这里黏答答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有某些细细密密的东西正在凝聚,十分不详。
银九将她领进小院,随后迅速关上院门,杜泉见他取出一支通体银白的毛笔,临空写了三道符纸,那符文闪着银光渗入门内,周围似乎被加了一层防护,空气里那股甜腻腻的味道顿时消失,周围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银九难得这么讲究地画符,看来……情形不妙。他写完,掌心一握,那只笔便消失了。她也没多问,跟着他进屋前站在廊下往外看了看,总觉得阴暗四周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进来。”银九站在身后催促她。
杜泉赶忙进屋,这屋子是里外掏空的三间套屋,最里头是寝屋,外间有小书房和待客厅,银九径直到里屋换衣服,杜泉也脱下大衣挂在门口,磨蹭着等待银九出来,正低头看着怀里琵琶,楼月生便靠在隔扇旁问:“小尾巴今天去哪里玩儿了?陆哥哥带你去看好东西了吗?”
陆哥哥……听得人牙碜。
杜泉摇了摇头,说:“没看。”
楼月生斜靠着一边吞云吐雾,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打趣道:“呦,去偷煤了么,抱了块碳回来。”
第六十三章
杜泉抿了抿唇,心想这琵琶已经足够结实了,经历千百年除去被熏得黑成了碳,边角有些破损,主要的地方却还是完好的,于是将琵琶举高了点,告诉楼月生说:“这是琵琶。”
楼月生“噢”了一声,随后站直身子走过来,凑近看了看,说:“小尾巴,捡垃圾……可不是好习惯。”随后又说:“既然喜欢,让你九哥哥给买嘛。”
哥哥这两字一出,杜泉竟抖了好几下,一股冷气就窜到了头顶,连连摇头。
楼月生坏笑了起来,咬着烟,说:“去哪儿逛了?”
杜泉见他锲而不舍地问,只好说:“没……没怎么走,就在河……河道边看了看,忽然变……天,就回了。”她眼角瞥见银九出来,紧接着加了句,“反正,也不熟。”
银九正好走过来,闻言一边抻着袖子,一边说道:“不熟还随人出去,你倒是不避讳。”
“我就是,谢谢上次他……救我。我再也不……去了。”说完连忙闪进去快速换了衣裳。
琵琶黑黢黢的躺在地上,杜泉看着它孤零零的样子竟觉得十分可怜,于是找了块布子想到院子里擦洗干净,陈璜立马闪出来阻止,恶狠狠地说:“出去让鬼把你叼走算了!”
“我就去……洗洗。”杜泉有几分委屈抱着黑琵琶站在门口,银九看了一眼,推开房门说:“不要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