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道瘦长的身影便出现在黑铁城门之下,他单手拉开了厚达半丈的城门,闲闲懒懒地站在那里,冲着众人偏了偏头。
章岱如梦初醒,浑身重重一哆嗦,挥了挥蒲团大的巴掌,令三军回营。
长城被破,他们要忙的事,还多了去了。
章岱颠颠跑到了幽无命的面前,摆出一副聆听圣训的虔诚模样。
“给我三万套金甲。”幽无命悠悠闲闲地拂了拂衣袖上沾到的冥灰。
章岱:“??!!”
“买命钱。”幽无命扬了扬下颌。
章岱再度如梦初醒:“哦哦!可是幽州王,我这章州的财政你也知……”
幽无命竖起了手掌:“端了章泾的私库,你自然便有钱了。”
章岱先是一怔,旋即,两道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厚唇紧抿,目光有些愤然,又有些难以置信。
发现被人出卖、关在城外的时候,他是真的丝毫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亲弟弟,直到用玉简联络上了章泾。
章泾红口白牙,往他身上栽了一堆又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最终还说,念在多年兄弟的情份上,让他带着自己的亲兵,战死沙场,也算是全了一场兄弟情谊。
事已至此,章岱再笨,也看清了章泾的嘴脸。只不过他仍然不敢相信,章泾竟是有钱的——这些年,章泾没有一日不向他哭穷,他领兵在外打仗,都是勒紧了腰带,能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只为帮助章泾减轻些压力。
若章泾当真藏了私库,还能供得出三万套金甲,那么,章岱这么多年的奔波付出,便全部都成了一场笑话。
正是因为财政困难崩溃,章州,才会变成了如今这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的局面!若钱都落进了章泾的口袋,那他章泾愧对的,又岂止自己这个兄长?还有章州万万百姓哪!
章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见幽无命神秘地笑了笑,冲他招招手。
章岱凑上前去,只见这个方才一手惊雷震撼无数的幽州王,笑得像只弯眼的狐狸。
他道:“你往东,一路清剿冥魔,便会遇到皇甫雄。你将自己的难处告诉他,他自会两肋插刀,全力助你——莫在皇甫雄面前提及章泾的私库,他定会支援你钱财。待他走后,你再掘了章泾的私库,还我三万金甲。”
章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好像被人坑了吧,又好像并没有。
要不然从皇甫雄那里多讨些钱财,来分担一下压力好了?
憨厚彪悍的章州王,就这么被幽无命带上了歪路,从此一去不复返。
幽无命走出两步,忽然停住。
“对了,”颀长身躯微微后仰,他偏过一点头,斜眼望向章岱,问道:“韩少陵呢他去哪了。”
章岱回忆着早先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回道:“你与他一战之后,他身受重伤,却还是留了下来,助我守护长城。后面不是‘涌潮’更加凶猛么,东面传来消息,有一处薄弱地段被破,他便领着军,往东去了!谁能料到,竟来了这、这……”
他望向左右,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波冥魔浪潮。
“所以韩少陵很可能遇险了。”幽无命快速地说道,“活该,死了倒省事。”
章岱只能‘嘿嘿’苦笑。
“去吧,”幽无命轻飘飘地挥挥手,“我走了。三万套金甲,记好。”
“哎,哎。”
幽无命掠回来,揽住桑远远,缰绳一挽,短命迈开四蹄向着东面奔去。
桑远远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
精神透支这个没办法治,只能慢慢疗养等待复原。
“小桑果,”幽无命一副沉思的样子,“将来,你修为越来越高……啧啧!”
桑远远软软地倚着他,轻轻点头。
她修为增长之后,定能在战场上庇护更多的将士,难以想象,最终能够发育成什么恐怖的局面——会不会有一天,只要她目之所及处,所有的部属军队都像是开了无敌模式一样……
便听得幽无命愉悦至极地说道:“我便连装备钱都省下了!”
桑远远:“……”这个思路,跟不上跟不上。
一路向东,又发现两处被破的城门。
幽无命和桑远远清理了长城下囤积的冥魔,替章州军合好了城门,剩下的事情,依旧只能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也不知韩少陵死了没有。”幽无命声线平淡,“章州破,冥魔至多跑到幽或冀州的边界,便会被清剿干净。但那白、风二州若破……”
桑远远轻轻吸了一口气。
白州和风州实力都很弱,平日冥魔攻击并不猛烈,情况与章州类似。
章州若破,周遭还有强大的幽州,可以替它解决后患。但白、风那一线上,赵周二州战力约等于无,姜州也是个弱鸡,而桑州对付冥魔的经验也算不得丰富,若是叫冥魔从白、风前线跑到内陆,那当真是生灵涂炭,血洗万里。
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只有三道天雷引发的‘涌潮’来袭,阿古领兵自长城奔袭南部诸州,加上桑州出兵配合,还能够助那几个小州国抵御冥魔,共渡难关,可今日这‘海啸’一来,平、韩、桑,处处都有陷落的危险,这一支援军所经之处,哪里都缺人手,哪里都有沦陷的危机。
必定处处缺漏,兼顾不暇。
若是韩少陵再度遇险呢?
这么一看,这个天道亲儿子更是非死不可。
桑远远叹了口气:“我大约知道,为何这‘天道’很想取了你我性命了。旁人若是发现,天运之子的安危牵系着全境的命运,必定会选择保护他,为他打生打死,不叫他受到半点伤害。可你和我,就只想弄死他,一了百了。”
这个思路,实在是很反派,很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