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陆楠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毫不夸张的说,她感觉自己完全是在一个人和世界战斗。以前在职场上遇到的性别歧视以及隐形天花板和女皇经历一比,简直不值一提。没有办法,到底这是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无处不在,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陆楠头上,禁锢了她的手脚,让她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行事。更可怕的是,不光男人们自然而然的觉得女性是低等的,愚蠢的,不堪大用,不少女人自己也理所当然的这么以为。
这可不是单靠几句嘴炮灌几句鸡汤就能轻松改变的现实,没有生产力以及科技进步作为支撑,无法大力普及基本文化知识,陆楠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多将一些比较聪明能干的女性贵族培养成自己的秘书和助手,给她们更多的权力以及宠信,以此来鼓励更多的贵族女性去多读书,学习知识,别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嫁人上。
可惜效果并不太明显,因为大多数贵族女性还是习惯性的遵从家庭安排到了年纪就乖乖嫁人,哪怕这几年有数十个贵族女性在陆楠身边接受指导,学到了不少东西,思想上有了一些改变。但她们之中大多数人也仅仅是想以此来获得更好的婚姻罢了。不要嫁人开创自己一番事业什么的,她们想都没想过。
对此陆楠也无可奈何。说到底她的主要目标又不是来搞妇女运动。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什么时间去照看,跟别说有那个闲工夫去推动女性自我解放了。假如陆楠不是从千年后穿越而来,并且穿越来的时候已经拥有了成熟的个人价值观,并且经历了激烈的职场拼搏,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坚定的意志去跟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男性团体对抗。没有穿越者在知识方面的优势,陆楠没有折腾出酒精,牛痘之类黑科技作为依仗,她只怕早就不堪重负的败下阵来。
所以她还是觉得第二胎生个儿子出来皆大欢喜,可以缓解她很大的压力。假如是个女儿,老实说,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这个孩子,未来确实是开启了地狱模式。
颇为烦恼的想了一会儿继承人的问题,陆楠就甩开这些念头专心致志的批阅起了文件。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侍立在一边的侍者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到了您和皇子殿下一起享用下午茶的时间了。”
按了按额角,丢下手中的笔,陆楠点了点头。
侍者急忙去打开书房的门,外间小客厅里等候已久的女官以及一干保姆带着年幼的皇长子走了进来,女官轻轻的推了推皇长子的肩膀,示意他去给自己的母亲行礼。
“母亲下午好。”
今年三岁的皇长子怯怯的小声说了一句,就缩回女官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裙摆不放。对于尚且年幼的他而言,太过威严且高高在上的母亲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温柔和蔼陪伴自己日常的女官以及保姆们。
照顾皇长子的女官尴尬的挤出了笑容,她再次轻轻用力推了皇长子一下,生怕女皇陛下误解自己不怀好意的私下教唆皇长子不肯亲近。可是皇长子却铁了心的不肯放开手里的裙摆,小脸涨得通红,大有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征兆。
“行了,不用勉强,这孩子就是胆小。”
陆楠淡淡的说,她倒不会觉得这些照顾皇长子的女官保姆们有这么阴谋,再给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给皇长子灌输什么奇怪的思想。只是她确实很不喜欢这个畏畏缩缩毫无生气的儿子。她自认从未严厉的责骂过他,更别提打过他,可这孩子就是和她亲不起来,见到她跟老鼠见猫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陆楠纳闷的想,她还记得现代时候亲戚的那些孩子,同样的年纪,一个个熊得和什么似的,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简直烦死人。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养尊处优,王宫里没人敢违逆他,把他当成珍珠宝贝似的养大,为什么偏偏会是这种怯懦的性格?她宁愿这孩子熊得无法无天,甚至任性妄为,都比眼下这种动不动就含着眼泪抖抖索索的模样强。
心里很是烦闷,陆楠还是努力的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对儿子招了招手。
“安德烈,过来,让母亲抱抱。”
皇长子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保姆,得到了她们的首肯,才慢吞吞的走到陆楠面前,摆出一副战战兢兢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看得陆楠憋着一肚子闷气。没错,确实因为太忙的关系她不可能和一般母亲那样整天二十四小时的守在这个孩子身边,可她也尽力了啊!不管再忙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跟他一起用餐玩耍,关心他的日常,时不时还会带着他出门游玩。可以说陆楠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都花费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偏偏这孩子就是和她不亲近。陆楠每次见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心里就有气,搞不懂为何自己会生出这么一个性格的孩子。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楠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伸手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问:“来,告诉我,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呀?有没有乖乖的?”
安德烈抬起雪白的小脸胆怯的观察着陆楠的表情,小声说:“我和父亲在一起,他教我读书写字。”
陆楠闻言瞬间大怒,察觉安德烈瑟缩了一下,她硬生生的吞下了满腔怒火,勉强的笑了笑:“哦,是吗,那一会儿给我说说都学会了哪几个字,好吗。”
她面带微笑的和儿子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侍女把新做好的牛奶布丁给他端上来,安德烈总算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乖乖的说了声“谢谢”,才很有礼貌的在侍女们的服侍下吃起了布丁。
陆楠趁此机会将照顾安德里的女官拉到一边他看不到角落,严厉的质问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在没有我允许的前提下带安德烈去见他的父亲。”
女官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缩着脖子回答道:“当然,当然是这样,陛下。可是皇子殿下又哭又闹,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见识过儿子哭闹的本领,陆楠头痛的捏了捏鼻梁:“总之,尽量让他们少接触,我可不想让安德烈染上他父亲的毛病。”
女官不敢说话,老实得像一只鹌鹑。
诺曼底公爵倒是没有公开的和男人厮混过,身边更没有任何情夫情妇,但他的近侍清一色都是俊秀男子以及美少年,与女皇结婚六年才怀上第二个孩子,大家都公认他对女人没兴趣。不少人还因此嘲讽女皇,说她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法笼络,婚姻如此失败,毫无疑问是个没用的女人。
这位王夫区别于常人的癖好,在帝国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女皇与他结婚的时候遭到了刺杀,他竟然不闻不问。而因为西法兰国王的去世以及葬礼他又跟女皇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从此他们就直接分居了。要不是迫于巨大的压力,根本就不会有皇长子的出生。有私下传言说诺曼底公爵对女人压根就硬不起来,女皇是靠着用药才怀孕的。更有小道消息称其实皇长子是女皇跟情人的私生子,不是诺曼底公爵的种。但是随着皇长子日渐长大,相貌跟诺曼底公爵非常相似,这个流言才慢慢散去。
看见女官那心虚的样子陆楠又是一阵暴躁,怀孕让她心情格外糟糕,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无法控制。瞟了一眼喜滋滋吃着布丁的儿子,看他那张跟诺曼底公爵犹如翻版一样的脸,陆楠就更加暴躁了。对于自己那个丈夫她懒得再说什么,反正就那样。可她真的很担忧儿子受他影响以后也变个同性恋该怎么办。对于一个帝国的继承人来说,这根本是毁灭性的丑闻。而且儿子偏偏就是很喜欢父亲,天天缠着父亲,这让陆楠更是不爽。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养了个白眼狼的错觉——明明是自己辛苦将他生下并且养大,诺曼底公爵从头到尾都不管不问。为什么这孩子还是和诺曼底公爵更亲近?就因为是他的种吗?
想到最近开始有些不安分的萨利安家族,陆楠抿了下嘴唇,有点手痒痒的想杀人。
“早知道还不如嫁给香槟公爵,起码不用糟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无奈的想。
第258章
纵然心里万般不快,陆楠还是耐着性子陪儿子吃完了下午的餐点,并且关心过问了一番最近几天他的学习情况。这并不是陆楠非要拔苗助长望子成龙,身为她的长子,安德烈肩负着众人的希望,不可能放任他让他和一般小孩那样什么都不管只是尽情的玩耍。陆楠倒没有严苛的要求他必须三岁就开始精通八国语言弹钢琴画画什么的,根据她的观察安德烈也不是那种智商非常高的聪明类型,只能说普通水准。所以她仅仅安排了专门的女官教导他礼仪以及读书识字,顺便给他从小培养起承担责任多多思考的习惯。
但是,显然学习不太顺利。
看着儿子要哭不哭的脸,陆楠运了好几口气才把即将冒出来的责备吞回去,柔声细语的说:“没事,不要怕,妈妈不会骂你,来,再跟妈妈读一遍好吗。我相信安德烈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把这几个单词拼出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安德烈全身紧绷,下意识的把两只脚收得很靠后,摆出了全然防御的姿态。他紧张的瞪着摆在桌上陆楠专门为他制作的单词拼写板,眼睛里又开始转着泪花,时不时的望向门口,恨不得立刻逃走。
陆楠忍了又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啪的一声将写着字母的小木板丢回桌上,压低声音说:“安德烈,妈妈又没有责怪你,为什么要哭呢,上次已经好好和你说过,你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遇到事情必须冷静,不可以哭,哭就能解决事情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安德烈的眼泪顿时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抽泣着慢慢顺着椅子滑到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颤抖。
哪怕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楠瞬间都有一种冲动把装满单词木板的盒子扣到他脑袋上。老实说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充满母性的人,特别讨厌小孩子,要不是看在这是她自己孩子的份上,早就甩手不管了。曾经安德烈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是很喜欢的,恨不得天天抱着不撒手,随时随地都在挂念他。不过随着他慢慢长大,而陆楠这边的事情越来越多,那种澎湃的感情慢慢随之消退了不少。反正陆楠做不到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什么都无条件为了孩子。特别是看着安德烈越来越像诺曼底公爵,都没遗传到什么自己的特征,陆楠就更没法对他奉献一切了。
有时候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天性太过冷酷,不是都说女人对孩子的爱是最珍贵最毫无保留的吗?为什么她对这个儿子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母爱呢?在她的思维里,安德烈更多是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以及她的长子而考虑,所以她才对这孩子懦弱的天性以及病弱的身体恨铁不成钢。
当然,陆楠不会因此对安德烈施加暴力,更不会责骂斥责,好歹也是个接受过文明教育的现代人,陆楠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孩子,还是会尽量做到身为母亲的责任。她看着抽抽噎噎的安德烈,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示意一边的保姆把孩子抱走,今天的教学估计又只能直接取消了。
保姆们如蒙大赦,急忙上前将安德烈抱起来,而安德烈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立刻紧紧抱住了保姆的脖子,并且缩进了她的怀里。陆楠冷漠的看了几眼,她还不至于嫉妒儿子跟保姆更亲近——毕竟比起她,每天陪伴安德烈更多的还是他身边的保姆和女官。但是身为母亲,对孩子的独占欲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所以难免看了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边侍立的米勒伯爵夫人等一群人离开后,凑上来小声说:“陛下,大皇子好像太依恋保姆了,要不要把人换一批,免得……”
“算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只能让他大哭大闹,缠着我要我把保姆还给他而已。”
陆楠叹了口气,向后躺在那张特制的躺椅里,懒洋洋的回答。
“或者我再去告诫她们一番,不准她们刻意亲近皇子殿下,免得以后皇子和您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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