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吉随着她进了内殿,见榻上皇后因为听见声响,正给一名嬷嬷扶着起身,赵元吉紧走两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新春吉祥,岁岁康泰。”
皇后低头看着赵元吉,微微一笑:“你也遂心如愿,起来吧。”
见赵元吉站起身来,皇后抬手,身边伺候的人便都退下了,皇后道:“元吉,你到母后身边来坐。”
赵元吉到了床榻边上,在皇后身旁坐了,关切问道:“怎么母后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吗?可叫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一直服药呢。只是大节下的,我也不愿意喝那些苦药,意头也不好。”皇后摇了摇头。
赵元吉欲言又止:“只是吃药未必就好,有没有叫御膳房特制些药膳给母后进补呢?阿汝先前就弄了很多药膳的方子给我用,又香甜能入口,又滋补养身。”
皇后听了这句,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阿汝确是能干。她把你照料的很好。”
赵元吉忍不住也笑道:“是啊,幸亏有她,否则……”话未说完,又想到不该让皇后担心,便没说下去。
皇后没有应声,只是看着赵元吉,看的安王有些忐忑:“母后,怎么了?”
“你可知道,今日为何没有人在宫内吗?”皇后突然问。
赵元吉虽然知道,却不便说。
皇后也没等他回答,就道:“因为她们都在另一个人那里。”
赵元吉知道她指的是容妃,只好安慰说道:“母后,不要在意这些,不管怎么样,您才是皇后。”
“现在是,再过一阵儿只怕就不是了!”皇后冷冷地说。
赵元吉吓了一跳:“母后……”
皇后道:“你以为母后在说笑吗?要不是因为之前废了你,又赶在年下,只怕母后这个皇后早就也给废了!”
“不会的母后!”赵元吉吓得起身要跪下。
“阿汝是极聪明的,她竟然没跟你说,应该是怕你受不了这个吧,”皇后抓住安王的手,凝视着赵元吉,“但是那一天迟早会到的。”
赵元吉打了个哆嗦,皇后的这句话竟让他想起郑适汝说过的——“该来的总会来”。
皇后目不转睛的:“这么多年了,我本来以为皇上已经不在意那个狐媚子了,没想到是我错了,连同她的小崽子,皇上对他的偏心也一直都没变过。到现在,终于要把该给他的都还给他了!”
皇后的声音阴测测的,说到最后一句,像是咬牙切齿一般,透着刻骨的恨意。
赵元吉的心缩成了一团,他觉着恐惧,不想让皇后再说下去,却又无法出声。
皇后双眼微微眯起:“我还记得,当初容瑾才进宫时候……你那时候还小,应该没什么印象,你不知道,满宫里的人都在笑话她……”
赵元吉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为什么?”
皇后不屑地冷笑说道:“因为她不是正统的贵女出身,是黔边的土司之女,浑身冒着土气,也不懂规矩,闹出了不知多少笑话。”
赵元吉从没听过这些话,一时呆住了,可是想到容妃的样貌气质,却难以想象什么“土气”。
难道说……是容妃娘娘变化太大?
皇后皱眉道:“但是偏偏是这么一个不懂规矩没见识的,皇上竟喜欢上了,日日宠幸,不久就怀了身孕。母后那时候还把她当成一个笑话呢,所以也没怎么理她,现在想想,实在是大错特错,应该在那时候早些下手的,若是那会儿干净利落地斩草除根,就没有现在这些后患无穷了。”
赵元吉不寒而栗,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皇后回过神来,她凝眸又看了赵元吉半晌,说道:“元吉,你可甘心吗?”
“甘心?”
“不当太子,把太子的位子拱手让给荣王,你甘心?”
“母后……”赵元吉皱眉。
“你真的甘心?”皇后倾身靠近他,双眼中有着冷冽的怒色。
“母后,别说这些了,”赵元吉无可奈何,“我犯了天大的错,已经不配为储君。就算是不甘心,也该放手了。”
“没用!”皇后猛地松开他的手,“你甘心让阿汝当什么安王妃,始终在舒阑珊之下?你也甘心让母后活生生给人逼死?”
“母后!”赵元吉蓦地站起身来,惊讶而惶恐:“您在说什么?”
皇后的眼睛发红,盯着他道:“你以为荣王上位后,我会好端端的?容妃自然有一万种法子来报复,她早等着这一天了!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赵元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儿臣当然不愿,但是……容妃娘娘应该不至于……”
皇后起身,走前一步,低低道:“当初是我用了点手段,让她背负罪名,也让荣王九死一生,她在冷宫里度过十六年,你以为她真的那么大度不记仇?”
赵元吉双眼圆睁,透出骇然之色。
皇后向着他倾身,低低道:“你若真的甘心,母后却不会坐以待毙。”
“母后?”赵元吉给刺激的糊涂了,“您、您要做什么?”
皇后的眼中透出肃杀的冷意,终于说道:“我要让他们都知道,这后宫不会换主人,绝不会!”
安王一家人进宫后,大约半个时辰,荣王同阑珊也带了小世子进宫了。
进宫的时候,正赶上太常寺的人领了一班耍百戏的,抬了些形形色色的箱笼之类往内而行,见了王驾,便忙站住了跪在地上。
这是预备着到了晚间家宴要表演的,往常的惯例,什么相扑,杂耍,优伶戏曲,驯兽,甚至舞狮子等,应有尽有,又有太常寺的乐人们从头到尾的鼓乐伴奏,热闹之极。
后宫内的那些娘娘们无不盼望着,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便是今晚了。
阑珊见人足有上百,又看到铁笼子里还有些猿猴,狗子,见了人也不怕,只管瞪着瞧。
还有些小点儿的笼子罩着布罩,却看不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