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在西北挫了锐气,父皇罚过了他,也就罢了,儿臣想,太子哥哥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要去巡边,无非是因为觉着父皇把弘文馆交给了我……为今之计,不如让太子殿下接手弘文馆,一来可以让他安心,二来也会让群臣安心。”
“他安不了心,朝臣们也无法安心。”皇帝淡淡的。
赵世禛皱眉:“父皇……”
“你以为,朝臣们会服悦于一个曾给蛮夷俘虏、且逼死了守将的太子吗?简直是笑话。”
赵世禛低头不语。
皇帝打量着他一眼,说道:“事到如今你也不用替他再说什么,朕自有安排,你很快便知。”
父子两人说话的时候,在偏殿之中,阑珊看着端儿睡着了,怎奈容妃在身旁,仍是让她觉着不自在。
容妃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何我会出瑞景宫呢?其实是皇上的旨意。”
阑珊垂着眼皮道:“是。”
容妃轻声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昨晚太子在这里跪了一夜,皇后来求,皇上都没有改变主意,皇上最恨的就是庸人。我心想着,最迟年后,皇上就会废太子了。”
阑珊的心猛然揪起,立刻想到的却是郑适汝。
容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不过呢,这也是应当的。毕竟这次西北之行的荣耀,是荣王拿命换回来的。”
阑珊猛地抬头,容妃对上她的目光,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差一点儿就应验了,幸而还是托了你的福。”
阑珊迟疑:“娘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大明白?”
容妃笑道:“我是说,荣王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多亏了你先前给他得了的龙纹甲。若不是这个,你我所见的,恐怕就是万箭穿心的荣王了。”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
加上皇帝又舍不得端儿,直到黄昏才放他们出宫。
赵世禛有些不耐烦,若不是阑珊放心不下,他便要把端儿留在宫中,让皇帝日夜看着就罢了。
这样倒是一举两得:皇帝高兴,自己也得了更多的时间跟阑珊相处。
出宫之后,两人上了车,赵世禛看着阑珊的脸色,问道:“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
从接了她出来,就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对,赵世禛担心的是自己的母妃又跟她说了什么。
不等阑珊回答,赵世禛便道:“我也不知道今儿母妃会在,想必是父皇的意思,父皇是好面子的人,要讲究个‘阖家团圆’吧。若是母妃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阑珊摇头。
赵世禛浓眉紧锁,却又按捺不住地恼怒说道:“你别瞒着我,她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真的没有,”阑珊这才笑了笑:“容妃娘娘……没为难我,事实上她跟之前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极为和蔼慈祥,你忘了么,今儿在皇上跟前她还称赞我呢。”
赵世禛淡淡道:“这些表面功夫,宫内自然人人擅长。如今父皇喜欢你,她当然也不会做恶婆婆。”
阑珊见他这般,忍不住笑道:“五哥担心……恶婆婆欺负我?”
赵世禛听出她是调侃之意,便将她搂住:“我知道姗儿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但若是她真的为难你,你大可不用忍气吞声。”
阑珊心中想的是容妃那句“万箭穿心”,赵世禛虽把西北的情形跟她笼统说过,但说的只是太子如何,渭城如何,狄人如何,至于他的伤,若不是早上的时候无意中给她发现,只怕更加要只字不提了。
阑珊将他搂住:“五哥。”突然的一阵鼻酸,“答应我,不要有什么意外好不好?”
赵世禛一愣:“什么意外?”这会儿还在疑心容妃。
阑珊的眼睛湿润:“我想跟你平平安安的白首偕老,哪怕不要什么荣耀,不要什么……太子之位……我只要五哥你好好的,好好的守着我跟端儿。”
赵世禛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探手将阑珊搂入怀中,笑道:“傻瓜,怎么突然间说这些,吓我一跳,以为什么事呢。”
他在阑珊额头上亲了口,才又道:“当然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跟姗儿平平安安地白首偕老,都是为了能够……”
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守着她!
他只能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那个最高的位子上。
之前在皇帝面前说什么要献出弘文馆,也不过是以退为进,让皇帝知道他不是个只想要争功夺权、不念血脉之情的人。
其实赵世禛很知道分寸跟进退,他清楚皇帝是绝不会答应此事的。
如今,他终于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此后数日,腊月未到,太子便向皇帝上了表奏。
赵元吉自言西北之行的种种罪过,言辞确凿地表示自己罪无可赦,并请辞去太子之位。
对于此事,朝臣们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了,尤其是听说太子回宫之后,便给皇帝罚跪在乾清宫中,几乎跪死了之事。
倒也怪不得皇帝心狠,毕竟做了太子,就该有太子该有的责任。
赵元吉急功好利,无法护住国土跟子民不说,反而连累了本国城池跟百姓陷入蛮夷之手,已经是无法原谅的污点。
何况太子出了这种事,整个皇室也是面上无光,坊间百姓们早就骂声震天了。
若不是赵世禛去的快,以万钧之力力挽狂澜,只怕很快连皇帝也要跟着给骂的狗血淋头了。
所以皇帝那时候说的“他早该死了”,倒也并不完全是负气的话。
而就在太子上表之前,皇帝降了一道旨意:
荣王侧妃计姗懿德嘉行,在外一手平定滇南疑案,于内又为王府诞下子嗣,赤诚忠孝,堪配正妃之位。即日起册封为荣王正妃,赵承胤为王府嫡子,册封为世子。
在此之外,又追封了前工部主事计成春为利国公。